第99章(第2/4頁)

梁王愈發尷尬,額上冷汗如滴,這一回,是連勸也不敢勸了,桓羨又道:“朕主意已定,去把大臣們都叫過來吧。”

當日,玉燭殿中頒下旨意,天子退位,禪位給皇太弟桓翰。

旨意一出,朝中自是掀開了轟然大波,無數勸諫的折子遞進玉燭殿,卻都無濟於事——天子主意已定,再難更改。

禪讓之禮前前後後忙碌了快一月,終於上巳之後完成,梁王繼承了皇位,冊發妻何氏為皇後,尊生母為皇太妃,將於次年改年號為永熙。

同時,為了安撫萬年公主,桓羨禪位之前也晉其為鎮國萬年長公主,增其食邑至一千五百戶,一眾昔年跟隨他的臣子各有加封。

馮整因年老請求辭官回鄉,伏胤則選擇了護衛左右。臨行之日,他又特意去到梁王府上,帶走了養在他身邊的樂安公主桓蓁。

蓁兒如今才四歲,她繼承了她母親的封號,因薛稚將她托付給何令菀,一直是跟著梁王夫婦生活,只在初一十五才會進宮拜見父皇。

而桓羨性情嚴厲,每每她背不出詩書便要打她手心,因而父女倆關系並不親近,被帶走的時候,蓁兒更是抱著叔母的裙子嚎啕大哭,惹得何令菀也掉了眼淚,險些與他爭吵起來。

但終究他還是如願將蓁兒帶到了西去的馬車上,將她抱在膝上,看著她頸上系著的赤繩子,涼涼問:“知道該叫我什麽嗎?”

蓁兒還在用小胖手抹眼淚,粉雕玉堆的臉上掛著金豆豆,可憐極了。

她抽抽噎噎地喚:“阿、阿父。”

“知道就好。”桓羨嫌棄地用帕子替她擦了擦,“阿父是帶你去找阿母,你哭什麽呢。不許再哭。”

蓁兒一向怕他,眼下叔父叔母又都不在,明了自己是沒依靠的,當真止了眼淚。

又忍不住想那未曾謀面的阿母是什麽模樣,叔母說她很溫柔,是迫不得已才不要她了的,那等見了面之後呢,她會喜歡自己嗎?

——

涼州,敦煌郡。

城隍安泰,百姓康寧,來往商旅絡繹不絕。

香火旺盛的雷音寺裏,薛稚一身樸素的農婦裝扮,正立在解簽的禪房之外、隊伍之末,有些不安地等著禪師叫她進去。

青黛和木藍陪在她的身側。

她們是來解簽的。

她手裏還捏著方才求得的簽子。這些年,涼州大大小小的郡縣她幾乎都去過了,她打算去更遠的地方,去西域。

這些年,她所過寺廟,無不供設香火,無不求簽,而那些所求得的簽,無論僧廟道觀,無不告訴她他還活著。

她總要尋到他,才能心安。

幾人在外面等了一陣,前一位求簽的香客出來後,便有小沙彌出來喚他們了。

走進禪房,薛稚虔誠地將所求得的簽子和謝璟的生辰八字奉上,細細說了自己所求之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閉目禪坐,手敲木魚,似進入禪定。

良久之後,手中的念珠才放下來,深深地嘆了口氣。

“敢問女施主,所問之人,是你的什麽人。”

她猶豫了一瞬,才答:“是我的前夫。”

“大師,他還活著嗎?”見老和尚神色凝重,她忍不住追問。

“活著,但與女施主有緣無分。”

盡管幾乎每一位解簽的高僧或者道人都這樣告訴她,薛稚歡喜之中,也還是有些悲戚。她笑著連連說道:“活著便好,活著便好。”

她原也沒想再去打擾他、禍害他,只要他活著,她便心滿意足了。

不想老和尚打量她的八字一晌,又微微笑了:

“我觀女施主的八字,似中桃花煞,當是有一段孽緣……”

她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了臉:“是有一段……”

和尚嘆道:“既是孽緣,何嘗又不是緣分呢。若是處置得當,孽緣也一樣可以化解為良緣。我觀女施主眉頭緊鎖,似憂慮過多,長久郁積於心,困於情債,這對自己也無甚好處,女施主當看開些才是……”

薛稚想,她是能看開,可是他的強求傷害到了別人,找不到謝郎,她如何能釋懷。

然對方既是好意,她也只有笑笑:“多謝大師,我記住了。”

從禪房中出來後,青黛和木藍便緊張地圍了上來:“怎麽樣?大師怎麽說?”

她微笑:“大師說謝郎還活著,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說著,她視線不經意劃過院門口墜滿許願紅綢的菩提樹,卻是一愣。

寺門那處,桓羨玄袍箭袖,衣著清貴,正不耐煩地抱著個小女孩往樹上掛著紅綢。

他身側還立著伏胤。察覺她目光,他愣怔地輕喚了聲“陛下”,桓羨回過視線來,亦是愣住。

寺廟中人影幢幢,二人眼中卻唯能盛下彼此。而當見到那朝思暮想的人,見她面上如覆冰霜,桓羨的第一反應,竟是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