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 又美麗 又偉大 又這麽慷慨

沒等戚星灼開口,淩子夜連忙解釋:“不怪他,是我自己要——”

“難道你覺得我是說給他一個人聽的嗎。”任祺安冷冷打斷了他,又抓起他的手臂將他拽起來,“他不聽,你也不會聽麽。”

“我…”淩子夜很快噙起了眼淚,喉嚨有些哽,“對不起…任先生……”

淩子夜是知道任祺安脾氣不好,倒也不是被嚇到了,就是怕自己剛來第二天就因為惹任祺安不高興而被冷落下來、甚至是趕出去。

“祺安,沒必要這麽兇他,怪我沒分寸。”戚星灼也開口。

“有沒有必要,不是你說了算。”任祺安冷聲道,“不聽話的omega,在鬼冢的時候會給山鬼惹來麻煩,到了這裏同樣也會給我惹來麻煩。”

任祺安也沒再與戚星灼多言,只是拉著淩子夜往房間去。Ann似乎舍不得淩子夜,咬著淩子夜的衣角不讓他走,被任祺安回頭狠狠瞪了一眼,它便嗚咽一聲、委屈巴巴松了口。

回到房間,任祺安便坐到沙發上疊起腿,一手摩挲著下巴,臉色仍不甚和緩。

他本是生氣的,可淩子夜哭成這樣,他便有些泄了氣,但氣又沒消,就積在那兒,不上不下的。

他是想看淩子夜哭的樣子,但不是這種傷心難過的哭。

淩子夜杵在他身前,罰站一般,房間裏過分安靜,他抽泣的聲音也就格外清晰。

“哭什麽。”任祺安長出一口氣,終於開口。

淩子夜哽咽著說不出話,任祺安便伸手抓他的手,摸到他手腕內側一小塊微微凸起的皮膚,像是疤痕之類的,也沒多在意,只是將他拉來身前。

他許是不習慣俯視任祺安,十分自然地在任祺安腳邊彎了膝蓋,跪坐在地毯上,任祺安垂眼看他,看見他被濡濕的長睫和通紅的眼睛,臉頰的淚痕在昏暗的光線下反淡淡的銀,哭起來的樣子倒是極好看的。

“撇斷枝條,不疼麽。”任祺安伸手,輕輕替他擦了眼淚,拇指又抵住他下唇,細細碾磨著。

“不、不疼…”說話間,任祺安的手指又進去了些,碰到了他柔軟的舌尖。

“我不喜歡別人說謊。”

淩子夜含糊道:“有一點…”

“連我都沒收到過你的花,就舍得為別人疼了麽。”

“我以為…”淩子夜停頓了一下,“我以為任先生…只喜歡薔薇…”

任祺安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如果我不喜歡你,帶你回來做什麽?”

這個“喜歡”,含義淺得不需要深思,只是看了眼,覺得喜人、覺得好看,便帶回來圖個樂子。

但即便只是這樣的喜歡,卻仍然是淩子夜機關算盡、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才好不容易換來的,他沒有挑剔的資格,只配感恩戴德,卻仍在冀望著有一天可以得到任祺安的偏愛。

見他不說話,任祺安便扣緊他的下巴,又將食指和中指放進他嘴裏,撬開牙關抵住他的舌:“你是誰的。”

淩子夜嘴唇勉強裹著他很長的手指,被堵著喉嚨說不出話,眼淚在眼睛裏打轉轉,積不住了、又流出來。

看著實在可憐極了,但這副樣子不是在折磨他,而是在折磨強忍克制的自己。任祺安咽了口唾沫,在他唇舌間攪動了兩下才抽出手指,又問了一遍:“是誰的。”

“是…是任先生的……”他避開了任祺安的目光,不是因為說謊心虛,只是如果要直視著任祺安說這樣的話,只會讓他起反應。

他在任祺安面前時總是無法自抑,任祺安不輕不重的一下觸碰、在他耳邊啟唇的低沉嗓音、甚至是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秒的目光都能讓他渾身發酥,更不要說他平時斂得難嗅見的白檀信息素。

但在任祺安眼中,這閃躲就變成了心虛,扣著他下頜的手收緊了些,引來他一聲短促的低吟。

“看著我說。”

他臉頰淡淡的粉暈成了緋紅,眼裏霧光湧動,打著轉兒聚焦到任祺安臉上,手也攥緊了任祺安的褲腳。

“是任先生的…”

說話間,有什麽從身體裏流出來,讓他腿根打顫。

“乖。”任祺安滿意地勾唇,喉嚨卻有些發幹,手忍不住滑向他的脖頸,用了些力道捏著,“那以後還送不送別人花。”

淩子夜沒說話,只是擡起手,迅速生出花枝,比剛剛給戚星灼那一杈繁茂許多,枝條也更粗壯些。

花香四溢、瓣蕊層疊,任祺安一時看得愣了,直到淩子夜另一只手握住枝幹,使了狠力“哢嚓”一聲利落地折斷、與自己的手分離時才回過神來。

若說植物新人類的無奈,大抵是那些藤蔓不見血也不見肉,無心的人隨便揪片葉子、摘朵花,覺得有趣,卻不知道對他們而言是皮肉撕扯的痛。

如果他送給戚星灼的花枝相當於是撇下一根手指,那折斷這樣一截枝條,就無異於親手卸下自己的臂膀了,而那些滋養枝條生長的血肉營養,也會隨著斬斷的枝條一起被剝離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