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多想像鳥兒一樣 扇動翅膀
“剛剛斷了那麽多,還長?”任祺安摸了摸他的手臂,仍然沒溫度。
任祺安嘴唇抵上他手腕,抵上那塊微微凸起的傷疤,良久,突然想起來問他:“這是怎麽弄的。”
淩子夜臉色僵了一下,很快又松下來:“……洗了個紋身而已。”
“紋的什麽?”
不過這個紋身的位置和自己、和虎宿其他人手腕上的組織編碼位置一模一樣,倒是巧。
“紋了…媽媽的生日。”淩子夜搪塞道。
任祺安頓了頓:“那為什麽要洗掉?”
“……只是想往前看。”
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填,淩子夜編了一個又一個,但任祺安都沒有猶疑地相信。
“從來沒聽過你說你媽媽的事情。”任祺安又開口。
從組織出來的大家大都是組織從戰亂地區、貧民窟擄回來的孤兒,也有一些不是,但因為天賦異稟,組織不惜對他們的家人下手,或是直接把家人也一起擄到組織,作為要挾他們乖乖聽話的籌碼,而除此以外,每個人身上都要被裝上可以遠程操控的自爆裝置,讓他們成為一個個被組織提線的傀儡。
任祺安關於父母的記憶不多,只是組織的照片資料顯示,他的父親是個來自碧巢的菲爾伽白虎alpha,眉宇之間野性十足卻又不失沉穩,母親則是個極洲雪鷹omega,是血統純正的極洲原住民,膚白勝雪,還擁有一雙攝人心魄的冰藍色眼睛,長相雍容典雅,貴氣大方。
在僅存的記憶裏,任祺安出生在極洲的寶石之國泊裘,他的家還算大,父母雖然都很忙碌,但十分恩愛,只是父親一出門就是許多天,往往帶著一身傷回家,而家裏經常出入一些衣著華麗、趾高氣揚的客人,總會讓母親愁眉不展。
父母是在泊裘最混亂的那幾年間突然消失的,而任祺安連他們的屍體都沒見到,便被人擄到了組織——迪莫泊的近海孤島。
即便任祺安想說說他們,似乎也無從說起,但淩子夜不同,他與母親相依為命幾年,該有許多可說才對,但淩子夜卻只是沉默許久,有些出神。
細想來,淩子夜對母親最早的情感或許是崇拜。
畢竟,像父親那種陰狠無情、冷面寒霜的人,唯獨面對母親時才是溫和的,像一個普通的丈夫,一個普通的alpha,而不是組織的頭目,不是害無數人身陷地獄的魔頭。
起初淩子夜與母親兩個人在菲爾伽的伊斯梅亞居住,而父親則時不時會來看母親,那時淩子夜不知道父親是做什麽的,盡管不苟言笑,看上去有點嚇人,但他對母親很好,對自己也還算愛屋及烏,這一點無可指摘。
可後來有一天,他突然變了一個人。
他把母親和淩子夜一起帶到組織關了起來,不讓她出門,偶爾來看她,也只有無休止的爭執、強迫性地壓制,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一個角落能得見他不為人知的那一面,他徹底變成了不折不扣的魔鬼。
曾經那樣明艷溫柔的母親再也沒笑過,被困在那一方空間,情緒越來越不穩定,強迫症、躁郁症都隨之並發,她總是對淩子夜說自己有多麽多麽想念菲爾伽的風沙和烈陽,想念花樹和草木,想念天空和海洋,可這裏什麽都沒有,只有不見天日的痛苦和絕望,而對此無能為力的淩子夜成了她唯一的出氣筒,就連走路的腳步聲響一些都可能會被剛好發病的她打罵,又在清醒之後抱著他痛哭懺悔。
淩子夜慢慢麻木,只是眼睜睜看著她像得不到陽光和雨水滋養的花,無可避免地迅速走向衰敗。
她死在一個艷陽天——至少從房間被封死的窗透進來的陽光看是如此。
房間裏不會有任何尖銳的物品,墻上也鑲滿了軟包,如果她絕食,就會有人強迫她注射營養液,而她最終選擇了最殘忍的死法——用枝條親手絞斷自己的脖頸。
站在她的屍體面前時,淩子夜沒有哭,父親也沒有。那時淩子夜覺得自己和父親沒有什麽不同,說不上來,他甚至在慶幸自己終於不用承受母親的陰晴不定,歇斯底裏。
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
只是,也太安靜了些。
偶爾,淩子夜還是會想起曾經的母親,粉色長發被蕾絲發帶挽起,穿一襲純白的長裙修剪院子裏的花枝,回眸時光影絢爛,臉上的淺笑如同滲過琉璃花窗的初晨陽光一般純美無瑕,柔聲問他:“今天想聽什麽故事呀?”
那樣的母親,早在被關進組織、失去自由的那一天就永遠死去了。
意識到自己沉默了太久,淩子夜扯起唇角:“我已經記不起來了,任先生。”
腦袋很亂,他急迫地需要什麽事情來轉移自己的心緒,也讓任祺安別再關注這些話題,便索性擡腿勾上任祺安腰際,拉著他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