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傳說中 癡心的眼淚會傾城(第2/2頁)

任祺安的尾巴試探一般地在他垂落的長發周圍一晃一晃,撩動發絲,他放空了一會兒,猝不及防被燃盡的煙頭燙了一下手,疼痛的知覺似乎產生得太滯後,他緩慢地扔掉煙頭時指尖的外皮已經浮起來了。

他沒吭聲,只是又抽出一支煙,火柴盒卻被任祺安的尾巴卷走。

“別抽了好不好…?”任祺安手指擰著他懷裏抱枕的流蘇,低聲下氣地問他。

盡管淩子夜總說抽煙能讓他舒服一些,可不會有異議的是,抽煙能讓身體不舒服。

淩子夜這才緩慢地將目光自上而下投向他,卻不置可否。

這樣的對視在他們之間很平常,只不過以往位於高處的是任祺安。

淩子夜從不覺得為愛卑微是一件可恥的事情,換句話說,他覺得只要不傷害到別人,為愛做任何事都是情有可原。

可是看到任祺安現在的樣子,他卻會感到害怕,尤其是思及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的時候。

淩子夜擡起手,指尖滑過他下頜、臉頰,停留在了眼尾。

要毀掉一個人很容易,只要掌握他的心,不過只是一錯手的事情。

任祺安顫著眼睫擡眼看著他,像被雨淋得濕透、躲在屋檐下的貓終於等來了來接自己的主人。

最後淩子夜撫上他發頂,冰涼的指尖陷入他的白發抵著他耳朵根。

任祺安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覺得還能看著他,還能陪在他身邊就已經滿足,再也不敢奢求別的任何,事實上,這沒有針鋒相對、沒有打打殺殺的時光對他們而言已然是奢侈的安逸。

這裏似乎離演出會場很近,甚至能模糊聽見沉郁又抑壓的曲調、隱約的空靈歌聲如泣如訴,而那一聲奮力沖破迷霧的光線一般的高音又格外分明,脆弱感與淹沒感撲面而來,悲傷的空氣以光速擴散,將人侵蝕。

離開組織之後,淩子夜每每聽到喜歡的歌,看到喜歡的書,就會習慣性地想要分享給任祺安,反應過來之後又想起自己已經找不到任祺安了。

但只要一想到任祺安已經可以自己去看想看的東西、做想做的事情,他又覺得自己都沒關系。

孤獨是他的常態。

淩子夜又將目光轉向窗外,望著這座籠罩在藍色迷霧之中的城市,那光線慢慢膨脹為一個挨著一個、大大小小的光斑,一座座樓宇也被拉扯得扭曲、丟了陣形。

他知道,沒有彼此,再繁華綺麗的城市在他和任祺安眼中也會像這被淚水傾倒的城市一樣,頹圮冷落成一座花火消焰、笙歌無音的孤城。

原本伏在他腿上的任祺安直起身,單腿跪上他腿側的台子,晃著尾巴尖抹掉他臉頰的眼淚。

任祺安有些無措地看著眼淚仿佛永遠流不盡的他,猶豫片刻,還是拿出了剛剛被自己收起來的煙,抽出一支遞到他唇邊,他卻沒接。

“我做錯了,任祺安。”他面無表情地淚流滿面,輕聲說。

“沒有能力守護所有人、卻還是自以為是的我,最後連最愛的人都沒能守護。”

“不是你的錯……”任祺安愣愣地搖頭,“我知道你願意為了別人做任何事,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人們總是這樣自私。面臨危險的時候奮不顧身擋在最愛的人身前,活不下去的時候就想獨自一人去死,揮舞著“你要好好活下去”這種冠冕堂皇的旗幟,覺得自己是無私,覺得自己是為愛獻出生命,卻不知道留下來的人才最痛苦。

“可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愛著你,很多人都愛著你…”

“看到你痛苦,我們也會痛……”

愛一個聖人是孤獨的。

任祺安從不懷疑淩子夜對自己的愛,可同時,他也是那樣雨露均沾地愛著所有人,沒有偏寵。

但任祺安覺得沒關系,只是希望淩子夜可以把那仿佛源源不絕的愛分給他自己一點點。

“你愛所有人,可是我只愛你…”任祺安的尾巴圈起他的腰,悶聲開口,“所以在愛別人之前,可不可以先愛你自己…?”

他金色的眼瞳微微顫動著,將裏面蒼白的淩子夜都映出亮色。

某一瞬間,淩子夜想自己或許明白棕熊說的“為自己活一次”是什麽意思。

博愛之人終將失去至愛,可他太愛任祺安,任祺安也太愛他,他們早已融為一體、不分你我,他愛任祺安等同於愛自己,他推開任祺安也是殺死了自己。

自由可以有很多意味,不受束縛、擺脫桎梏、隨心隨性,自由地去想去的地方,吃想吃的東西,做想做的事,過想過的人生,以及——

去想去的人身邊,自由地擁抱、接吻、纏綿。

自由地愛他。

而不能愛任祺安的淩子夜和被他放棄的任祺安,早就已經失去了自由。

作者有話說:

【許美靜《傾城》,作詞:黃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