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女高怪談(完)

祝姑雖是道士,但也是老一輩。

老一輩的愛情從不宣之於口,可牽了手就是一輩子,他一走她便獨身幾十年。

不是沒見過更美的煙火,不是沒遇到過更好的良人,只是她的心房很小僅容得下一個,而肩上背負的責任重大無法再兼顧家庭。是以,她孑然一身,踽踽獨行,直到厲蘊丹了結了鬼門。

祝姑不曾提及往事,也不曾正式讓她拜師,只是厲蘊丹很是聰慧,有些事或多或少能猜出來,不過不說罷了。卻不想,鬼門事了祝姑早已放下,還幫她攢了這許多金子做嫁妝,實在讓她哭笑不得。

金子實在又保值,是幾千年下來的硬通貨,老一輩認定它能給出嫁女底氣,自然是攢得越多越好。在厲蘊丹的掂量中,這小箱子實在是重逾萬斤。

這是長輩對她的祝福,望她能一生幸福。殊不知,她成長至今早不將婚嫁當一回事,若遇情愛也不過是長生中的一個階段,而非全部。她或許會找個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徜徉三千界,並不會永遠地留在大厲,做個至高無上的皇帝。

掌握權力的極致是在得到後再放下,這一點她在別的世界中早已體會過了。

厲蘊丹收起箱子,又去了祝姑的牌位前倒出一大堆陽元寶和兵人符,當場掐訣做法用神火燒給了她。燒完後尤嫌不夠,幹脆給祝姑這一支的師兄弟都燒了個遍。燒完後又覺得不能厚此薄彼,幹脆每個牌位都燒一遍吧。

燒燒燒!送送送!

大殿外,穿黃袍的道士詢問紫袍老者:“師父,裏頭怎麽有股燒紙的味道?真不需要去看看嗎?”

紫袍老者掐指一算:“別去,祖師爺正開心呢,你一去今晚準入夢抽你。”

“啊?”

前後足足花了三小時,厲蘊丹才給每個牌位都燒了紙。

如果說給祝姑燒紙時的贈語是“望您一切安好,有事托夢告訴我,我幫你解決”,那給別的師叔師伯燒紙,贈語就是純純的“叮囑”,她表示自己是祝姑的弟子,因為比較爭氣所以神通廣大,隨時可以上天揍人,還望諸位平時多照顧祝姑,務必讓她做個無憂無慮的小仙,別什麽事兒都推給小仙做。

燒紙完畢,眾牌位顫了三顫,像是氣的。然而厲蘊丹的位階放在那兒,仙人無法對正神冒出違逆的念頭,再覺得這弟子“大逆不道”,可看在她成神的份上……嗯,怎麽看都覺得驕傲是怎麽回事?

茅山的傳承不會斷了!

眾仙欣慰。

末了,厲蘊丹走出大殿,在紫袍老者的引領下去了後山埋壇子的地方。她聽說過,這些壇子裏封著出馬仙無數,它們不是借著茅山的地修行,就是在此悔過,等著刑滿釋放的那天。

她踏足這處本該妖氣鼎盛,如今卻滿是浩然正氣的地方,問道:“五十年前九蛟一帶的柳仙可有來過?”

紫袍老者:“祝師叔去時來過一次,不過它是重修,當時不過手臂粗細,要不是祝師叔特地叮囑過今日會有一位柳仙過來,讓我們引它上山,不然它大抵會被山下弟子抓住封了。”

厲蘊丹頷首,這柳仙屬實是個重情的,倒是知道與恩人道別。

“那柳仙如今去了何處?”

“回深山野林了,說是要閉關五百年,不可辜負前人對它的恩情。”

厲蘊丹又問:“如今茅山上下還有多少弟子?”

老者:“數起來只六十一位了。”他嘆道,“並非今人蠢笨,實在是慧根太少。我嘗下山去大城遊歷,所見青年無一不是抱著個手機玩耍,日夜如此。彼時我也見到過一二好苗子,只想帶上山好好教養,不想其中一個小的是家中獨子,父母死活不願他學道,另一人年過十八,可一聽有紫袍道士想收他就傲了,不過是從我這裏學了點六壬基礎,便到處在網上招搖撞騙,實在是……”

“此子心性不佳,只想學術法,做不到修德行,縱有天縱之才,我也是不收的。”

道士收徒素來謹慎,畢竟給出去的是法脈和師承。他們對弟子的考教往往從德行開始,且考教期長達一輩子,有些入了門拜了師依然在被考驗。

可他們不得不這麽做,真傳術法牽涉眾多、威力很大,若是被德行不好的人掌握在手裏,等待師門的將會是什麽?這可是道教歷代以血的教訓得出的真理,譬如農夫與蛇,若只看天賦收人,師承遲早被毀,還不如不收。

“若我教他真傳,他反過來背棄師門,那我這個師父不止損了功德,還成了師門的罪人。光是清理門戶還不夠,還得逐他出師門,而被逐出師門的法脈皆斷,祖宗不佑,最後終是不得好死。與其鬧得多方不愉快,還不如不勉強。”

“可不勉強,後生受手機荼毒已久,沒什麽耐心看書,茅山也有近三十年沒收過弟子了。再這麽下去,傳承多會斷絕,想來再過百年,世人都不知八卦為何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