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3頁)

紀錄片裏說,被賣掉的小孩,運氣好一些的會被送到大山裏,給別人當兒子。運氣不好的,就會被斷手斷腳,采生折割,扔到大街上,強迫他們乞討。還有的,會成為黑市裏的人口器官販賣生意的商品,成為所謂的貨源。

喻嬋越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恐怖殘忍的畫面就越在腦子裏根深蒂固,時間毫不留情地向前奔襲,每過去一分一秒,她的內心就多一分煎熬,喻柏遭受這一切的可能性就更大。

他現在在哪裏,這一天一夜裏他有沒有吃到熱的食物?有沒有找到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睡覺?更重要的是,身邊有沒有人限制他的自由,會不會被強行帶上駛離桐城的火車……

喻嬋知道現在必須冷靜,必須鎮定,喻柏還在某個地方等著她這個姐姐去找。

可她的速度,根本趕不上日落西山的速度,就像高中的那篇散文一樣,她在和太陽賽跑。

希望的火苗一次次被否定的答案澆滅,變得越來越微弱,天邊的最後一絲晚霞徹底消失。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這座城市的夜色正式來了。

喻嬋望著滿天彌漫的黑暗,忽然生出一股濃濃的無力感。那種幼年時父母離家的悲傷再次襲來,他們就像兩團影子,她再怎麽努力都抓不住。

喻柏是她最後的慰藉了,萬一他也變成一團影子,該怎麽辦?

整座桐城沉浸在節日氣氛裏,廣場上出來散步的人很多,大多都是一家三四口,小孩子們拉著爸爸媽媽的手,頭上戴著象征驅邪納福的虎頭帽,暖洋洋地笑著。

她茫然地低頭,看著手裏的照片上,喻柏笑得燦爛乖巧,忽然想起她離家之前,那個抱在他膝蓋上的小鬼,滿臉期待,濕漉漉的眼睛忽閃著:“我等姐姐回來。”

現在,她回來了,可是等著她的人,不見了。

喻嬋的淚水悄然滑落,滴在照片上,暈濕了喻柏的臉。

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她一直都覺得那些求神拜佛的人,是在追求虛妄。可當命運的重錘真的砸到自己身上,竭盡全力還是看不到希望的時候,還能抓住的,就只剩下慢慢祈禱這一條路了。

如果那些漫天神佛真的有用,可不可以求他們保佑喻柏能平平安安。

腦子裏一片混沌,濃郁的黑霧遮在面前,看不清周圍的東西。遠處的菊花燈散發著瑩瑩點點的光,她努力地伸手想觸碰,卻抓不住。

“小柏,你到底在哪,”喻嬋蹲在黑暗的角落裏,抱著膝蓋無聲嘆息,“姐姐真的找不到你。”

幾乎要絕望的時候,忽然嗅到一陣似有若無的清香,這股香味喻嬋再熟悉不過,身前好像站著一個人。

喻嬋腦子裏瞬間浮現程堰的身影。她以為自己在做夢,他現在明明在C大,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大概是哪位熱心的路人,喻嬋從臂彎裏擡起頭,自嘲的笑還掛在臉上沒有散去:“謝謝關心,我沒事……”

剩下的話被突然而至的秋風吹散,斷在無邊的夜色裏。

喻嬋保持著擡頭的姿勢,望著來人。他背光站著,身後的路燈給他打上一圈光暈,立體精致的五官在陰影裏影影綽綽,看不真切。他沒說話,靜靜地垂眸,就像一位九天而落的神,眼神悲憫。

那一瞬間,喻嬋忽然生出種自己的祈禱起作用了的錯覺。

程堰俯身把喻嬋從地上扶起來:“怎麽哭了?”

只是幾天沒見到他而已,喻嬋卻覺得,這個聲音恍如隔世。那種溫柔的,美好的,繾綣的撫慰在心頭輕輕劃過,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而已,卻讓她好不容易忍在眼眶的淚水瞬間決堤,簌簌滑落,像一顆顆斷了線的水晶。

這句話仿佛打開了一個宣泄口,喻嬋從早到晚積壓在心裏的迷茫仿徨和無措,終於有了能釋放出來的權利。警察找她調查的時候,還誇她沉著冷靜,做事有調理。

只有她自己知道,鎮定是因為一直在咬著舌尖,用疼痛逼迫自己清醒,她比任何人都害怕,都想大哭一場宣泄心中的恐懼。

可是她不能,她必須配合警察的工作,必須利用好這24小時,這樣才能最大效率地找回喻柏。

連她自己都忘了,她今年只有十八歲。

還是個需要父母家人庇護的孩子。

程堰的眼神太溫柔了,裏面的堅定讓她瞬間有了主心骨,就像小時候在外面,和朋友打架受欺負的小孩,終於找到了能為自己主持公道的人。

她急切地想程堰解釋清楚,但眼淚怎麽也止不住:“學長,我找不到弟弟了,他昨晚從家裏跑出去,就一直沒回來。對不起,我本來不想哭的,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忍不住,對不起對不起……”

語無倫次間,她被外力一帶,仿佛被陣溫柔的風推著向前傾,額頭抵在程堰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