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5頁)

這種環境的確很適合放松心情,只是在旁邊坐著,聽浪拍在海岸上的聲音,那些煩躁不安,就悉數飄散了。

真想永遠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聽於洋說,前段時間,你拜托他幫忙找了個律師。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需要幫忙的事倒是沒有,只不過……

喻嬋垂著頭盯著地上的沙子,不確定地問:“學長,和親人對簿公堂,是不是說明,我是個很冷血的人啊?”

這個問題在她心裏始終是一道坎。

外婆已經沒了一個女兒,如果讓她知道,自己那麽疼愛的外孫女,把她的兒子告上了法庭,不知道會怎麽想。

用家裏其他親戚的話來說,沈庭偉的行為再怎麽惡劣,他和她的血緣關系沒辦法改變。

不管怎麽說,都是血濃於水的親人。

她不知道自己把事情做得這麽絕,究竟是對是錯。

程堰看了眼在人群裏嘻嘻哈哈的喻柏,問:“為了弟弟?”

喻嬋點頭,沉吟一會兒,又補充道,“也有一部分,是為了小時候的喻嬋。”

程堰認真地凝視著喻嬋的眼睛,點頭示意她可以繼續說下去:“只要你想說,我都在聽。”

他眼睛的引導性很強,又或者是,凡是涉及與他有關的事,她的理智總會不受控制地離家出走。

在那樣溫暖和煦的目光下,喻嬋的心理防線逐漸潰塌,將一直憋在心裏很久的話說了出來:“其實,我一開始,是真的拿他們當家人。”她抱著膝蓋,聲音聽起來委屈極了,“我小時候,經常會跟著媽媽去舅舅家玩,每次他都會給我的口袋裏塞零花錢,還帶我去遊樂園騎旋轉木馬。”

“可是,爸爸媽媽離開之後,一切都變了。我不知道舅舅到底是被什麽原因刺激到,突然變了個人,還是說,以前在媽媽面前的樣子,只是他的偽裝。總之,拿到我和小柏的撫養權之後,他和舅媽就像變了個人。我其實很小就能察覺對別人的情緒了,眼睛是最騙不了人的,是討厭還是喜歡。從眼睛裏,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一直都忘不了舅舅舅媽看我和小柏的眼神,皺著眉頭,像是在看某種甩不掉的垃圾。我無所謂,但是我不能讓小柏也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我們的確是沒有父母的小孩,但是小柏還有我這個姐姐。”

喻嬋也沒想到自己會把心裏話全部說出來。這些壓在她心裏真的太久太久了。這是第一次,有人認真地聽她絮絮叨叨地講這些。

程堰拍拍她的肩膀,薄唇輕啟,不緊不慢地問:“你覺得我是個冷血的人嗎?”

“當然不是!”

喻嬋斬釘截鐵地否認,她認識的人裏,沒有誰比程堰更有一顆溫柔的心,他會為了素未謀面的孩子們的托付深入險境,會在手腕受傷的時候,仍然站出來保護被小混混欺負的同學,還會剃光頭維護班上被霸淩的女同學。

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跟冷血扯不上一絲一毫的關系。

程堰抵著唇輕輕地笑了,像是幾顆珍珠不經意地落在白玉盤上,清脆悅耳。

“這麽相信我啊?”

這話說得尤其溫柔,聽得喻嬋喉嚨發癢。

“那你知不知道,我成年那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爸給告了。街坊鄰居還有那些叔叔伯伯,都知道程家有個不孝子。”

喻嬋驚訝地瞪大眼睛,顯然沒想到程堰曾經還有過這樣的經歷。她看著程堰,下意識問:“學長勝訴了嗎?”

程堰笑得更歡樂了,突出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帶動肌膚下的血管,莫名讓喻嬋有些臉熱。

“別人知道這事,都是打聽我們父子翻臉的原因,”他帶著笑問,“你的關注點怎麽跟別人不一樣啊?”

喻嬋眨眨眼,她並沒有探聽別人隱私的興趣。在親眼見到程堰母親的墓碑之前,她始終都深信程堰家庭幸福,父親寬厚儒雅,母親溫婉知性,是大部分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其樂融融。

然而事實真相究竟是什麽樣的,她猜不到。或者說,不願意往最可能的那個方向去想,就比如,剛剛程堰講的那個故事,它真的只是故事嗎?

喻嬋想了想,假如換做是她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她自問自己不可能做到和程堰一樣率性熱忱。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把母親逼上絕路,這種殘酷的現實,哪怕只是想象,都覺得遍體生寒。更不用說,還要和這個被叫做父親的人朝夕相處,直到十八歲成年。

一想到這些,喻嬋的心就忍不住抽痛。按照程堰母親墓碑上的時間換算一下,她走的時候,程堰不過十歲。和喻柏差不多大的年紀,卻被迫早早地品嘗到現實世界的陰暗面。以及和最愛的親人生離死別。

那個時候,他會想些什麽?他又是怎麽獨自度過那些晦暗無光的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