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酒精棉片,07:17 pm

結束了與羅拉的切磋,鄧槐靈沒繼續在HOPE待著,而是返回了他居住的蜂巢。公寓周邊的小徑上路燈全被砸壞了,嗞嗞地一閃一滅,廣告屏和招牌倒是仍然明亮,在黑暗裏交相輝映。

迎面吹來的夜風有些冷,卷起漫天垃圾,他裹了裹外套,揚眸看見臨街這一面,自己家中燈火是亮的,清冷的夜晚融開一小團暖色,似乎還能辨別出窗前模糊的剪影。那人靠在窗台邊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沒有注意街道上的他。

鄧槐靈收回視線,將臉撇到一邊,不自主地低頭輕笑了一聲。隨即他收斂了神情,把左手插進衣袋裏,擡起右腕驗證ID上樓。

推開門,原來Rosie停在窗邊不動的理由是喂鴿子,他進去時Rosie正攤開手心,垂著頭讓深灰的鴿子在手裏啄食,邊撫摸它的羽毛,邊小聲絮叨著什麽。燈光映亮了仿生人的輪廓,每根睫毛都被暈成金色。

門發出聲響,那只鴿子便警惕地撲棱翅膀飛走了,蹤影消失在夜空中。Rosie轉回頭來,目光從驚喜到驚訝:“鄧先生,你回……咦,你的臉?”

盡管已潦草地洗去了血跡,羅拉在他臉上造成的那道裂痕還是分外明顯。鄧槐靈不怎麽介意,流血負傷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這種小傷擦一把就好了,但Rosie不由分說地將他摁在沙發上,取出了應急醫藥箱。

鄧槐靈配合地仰起頭,任由對方搭著他的肩膀,以棉簽蘸取碘伏,小心地塗抹傷口。從這個角度可以端詳仿生人的臉,為了不觸疼他,Rosie靠得很近,專心致志地處理創口邊緣的臟汙,睫毛靜止著一眨不眨。

“怎麽會弄成這樣?”Rosie擔憂地開口了,氣息撲在他唇角。

“隨便磕的,一點小傷。”鄧槐靈說道,“你剛才在喂鴿子。晚上還會有鳥出來活動嗎?”

“一般是沒有的,不過這幾天我經常喂它,所以它賴著不走了。”Rosie塗完了碘伏,離開他身邊去翻找酒精棉片,找到後又湊了過來,用棉片擦拭著那道傷痕,“這只鴿子的腳有點受傷,看起來也不在其他鴿群裏,我給它取了名字,叫槐靈。”

鄧槐靈啞然無語,Rosie重新湊上來時,一只膝蓋抵在了他雙腿間的沙發上,好讓塗藥更方便些。這個姿勢,只消輕輕一按,Rosie就會失去平衡坐在他腿上。

“為什麽要叫我的名字?”他問。

Rosie彎起眼睛,手中清涼的棉片一點點蹭過他的傷口:“因為白天等你的時間實在太無聊了,這只鴿子長得又很像你,它的毛色比其他鴿子都深,脾氣還很……”他倏然頓住,沒有再說下去。

“很怎麽?”鄧槐靈追問道。

“沒什麽。”Rosie躲避著他的眼神,試圖轉移話題起身,“你用過餐了嗎?沒有的話我去幫你……”

鄧槐靈卻沒有放過,抓著對方的腰往下按,迫使Rosie跌坐下來,與他貼得極近:“說清楚,我的脾氣怎麽了?”他的話裏帶著笑音,撥開了仿生人握著棉片的右手,利落地壓住手腕。

“鄧先生,別鬧了。”Rosie試著掙了一下,發現根本掙脫不開。

鄧槐靈撐著沙發緩緩坐直,正視對方的眸子,一字一句、確認似的說:“你在想我。”

Rosie起初驚慌失措地想逃,可是被牢牢地禁錮住了,只能別開眼睛不說話。他聽見鄧槐靈又固執地道:“如果你心裏沒有我,為什麽會覺得那只鳥像我,為什麽要給它取我的名字?”

“……我在想你的,鄧先生。”Rosie低聲說。他找不到能夠遮蔽的地方,於是將臉埋在了鄧槐靈肩上,發出來的聲音悶悶的:

“白天的每一個瞬間,我都在想象你可能會做的事,和鴿子說話的時候,我也不停地想著你。我想和你一起去出任務,所以進了幻海系統,那裏有很多關於你的記憶,卻沒有一個你會像現在這樣跟我對話,記憶只是記憶。

“但是我不願意告訴你,你很可能會擔心的。鄧先生,你不屬於我,我的情緒和思考,不該幹擾到你的情緒和思考。就當剛剛那些話不存在好了,我知道等你忙完這一陣,依然會把我帶在身邊,這已經夠讓我滿足了。”

Rosie說完這些也沒從他的肩上起來,大概是羞赧到了極點。鄧槐靈無聲地笑了笑,環過對方脖頸,仿生人的長發親昵地纏著他的指尖:“不,你有一句話說錯了,我屬於你——我是你的。”

“可是仿生人不能擁有任何東西。”Rosie擡起頭來,不解地看著他,“你不可以屬於我。”

鄧槐靈怔住了,靈感殘片猶如夏日流星的閃光,從腦際掠過。小心翼翼在乎著他的,和晚上偷偷溜出去見白石槿的,分明是兩個人——但全世界只有一個Rosie。

他不清楚Rosie的自由意識到底發揮了什麽程度的影響,可顯然眼前這個毫無占有欲望的仿生人,絕不會是報復他的那個人;只有失去了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才會想要報復,Rosie根本不想占有他,何談幹涉他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