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宴會廳,07:45 pm

宴會已在十五分鐘前開場,嘈雜的人聲從內廳傳出,間或響起一陣陣大笑,樂聲融在歡快的氛圍中流動。然而這一切都與清冷的走廊無關,昏燈映照著長廊兩側的金邊掛畫,窗戶敞開,屋後花園的幽香一絲一縷飄入,遊蕩在廊上。

維克托安插在別墅北側的軍官轉過拐角,出乎意料地沒在走廊裏看見他的兩名下屬。晦暗的長廊內,壁燈微微發亮,光線勾勒出一個女人的身影。她雙手撐在窗台上往外看,似乎是在尋找掉出窗外的什麽東西,聽見腳步聲轉頭望來時,軍官注意到她眼眸裏閃動著淚光。

他走過去問那個穿黑裙子的女人:“女士,你有沒有看到原先在這裏的兩名……”

“請幫幫我。”女人一下子抓緊他的手,以哀求的眼神注視著他,“我不小心把戒指掉在了外面,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她的身形高挑,遠遠超過了赴宴女性的平均水準,但這個可疑的細節並未引起軍官的重視。那張臉上的神情楚楚可憐,溫柔而脆弱,像某種需要保護的小動物。

“是什麽樣的戒指?”他問。

“黑色的戒指,上面沒有鑲嵌任何寶石。”女人哽咽著說,“我的未婚夫將它給了我,就踏上了戰場,再也沒有回來過……”

軍官怔了怔,回憶起失落之城的時代背景。這裏便是八十年前的塞西娜,建立於世界戰火剛剛平息的那一年,有很多人在戰爭中失去了丈夫和孩子,這個女人也是如此。她的話語無形佐證了她是失落之城的虛擬人物,而不是他的敵人。

如果不幫她找戒指,這個小寡婦還不知道會糾纏多久。他嘆了口氣,向窗外探身:“我幫你找吧。”

“謝謝您,您真好心。”女人柔聲說著,朝他綻開了一個動人的笑容。

軍官突然打了個寒顫,那個微笑暗蘊冷意,讓他恍惚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類似的氣質。可當他定睛看時,對方的表情還是毫無破綻,他只好再次低下頭去,想盡快找到戒指脫身。

窗外一片黑暗,所有名貴的花朵都在沉睡,從泥土石屑裏鉆出的月見草卻肆意開著,仿佛粉色的星辰。軍官打開了隨身手電,往花叢中照去,雪亮的燈光晃動,隱約掠過了一張死不瞑目的人臉。

他差點倒吸一口涼氣,以為自己看錯了,顫抖手指把光束移回來——不是一張人臉,而是兩張,兩名消失的下屬躺在草叢間,仰面朝天,死死瞪著雙眼,月見草馥郁的香氣掩飾了血的味道。

夜風緩緩地吹來,將花香與血腥一並送入他的鼻腔。

涼意嗖地攀上了脊背,他伸手到後腰摸槍,皮套裏空空如也,手槍不知何時被人拿走了。戴了蕾絲手套的手指輕柔地蒙上他的嘴,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柄蝴蝶刀抵在他頸側。這種刀具小巧便攜,合攏時可以安全地握於手心,那個女人剛才一直在手裏藏著這柄刀。

不,那根本就不是個女人。

他瀕死的腦海裏念頭一閃,記起了維克托發布給下屬的照片:“你是,洛……”

鮮血瞬間從喉嚨裏狂湧出來,洇濕了他要說的句子。軍官奮力掙紮了一會兒,便不再動彈,屍體軟綿綿地向窗外垂去。

洛希甩了甩蝴蝶刀上的血,將刀收起來,撩開裙擺插在腿環內側,又把那具屍體推進花叢裏。他扯過胸前別著的微型麥克風,對頻道裏說:“北側清場。”

耳機裏傳來殺手氣喘籲籲的聲音:“東邊也差不多搞定了。”

“西側還剩最後一條小魚。”派珀那邊炸開了帶消音器的槍聲,不過在盛大的音樂遮蓋下,槍聲不甚明顯。

“結束了就帶著你們的人到宴會廳裏來,”帕裏薩說,“我發現了些蛛絲馬跡。”

“是什麽?”洛希立刻問。

對方賣起了關子:“這個麽,暫時還不能說……”

“好啊,我們幫你賣命,你卻連線索都不共享,”殺手喋喋不休地罵道,“信不信我現在就闖進宴會廳往你頭上扔一記飛刀?”

“只是為了防止這個波段被竊聽。”帕裏薩依然笑著說,“既然外面都清理完了,就過來吧,大廳裏還有維克托的人。至於我發現的線索,一定如實相告。”

*

宴會廳裏燈光閃耀,璀璨的水晶吊燈下,塞西娜城炙手可熱的名人們端著酒杯來來去去,女士們頸間的珠寶上流動著光輝。洛希坐在一束插花後掃視著全廳,他並不習慣這樣奢侈無度的場合,而令人感到無可奈何的是,無論八十年前還是八十年後,這座城市的上流階層根本沒有變化。

別墅建在一片寬闊的私人領地之上,洛希不由得在心裏打起算盤,要是能改建成多層的空中農場,將空間充分利用,便可以多養活上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