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固定器,01:19 am

塞西娜城中的日子如同橫貫過它的滔滔江流那樣,平靜安穩地過去,偶爾激起幾朵小小的浪花。在所有民眾聽聞前任市長羅伯特·迪蘭的死訊後,時間又過去了將近一周,十二月中旬的街道上,新年的氛圍逐漸變得濃厚。

很快就要到塞西娜的建城紀念日,新年的節慶活動將從12月23日開始,而持續了一個月的勝利慶典也還沒有結束。正好是休息日,街頭隨處可見抱著新鮮玫瑰的男孩和女孩,他們見到出遊的情侶便跑去甜言蜜語,惹得戀人們不得不咯咯笑著買下花朵。

在賣花的青少年之中,仍然有女孩販賣著雪白的洋桔梗。純白的花瓣被大風送上雲霄,仿佛清新的雪,飄過臨時行政點最高層的窗外。落地窗內洛希正坐在辦公桌後處理公務,離大選結果最終公布還剩下兩天,即使是休息日也忙得不可開交。

他在忙碌中無意擡頭,忽然被窗外的花瓣吸引了視線。洛希放下文件,怔怔地走到窗邊,伸出手想要隔著玻璃撫摸雪色的花影,又一陣風來,花瓣倏爾被吹刮到隔壁的窗外。

隔壁的會議室裏派珀主持著全息會議,她語速極快地說話,打著手勢走來走去,跟留在二區的官員們辯論。洛希當選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他們要在大選結果公布後,重啟從前棄置的地下城項目,在主城區下方修建全新的地下城,來容納二區的居民。

沒有人注意到窗外飄過的花瓣,風的流向忽而改變,將它們送往城市的正中央。金銀廣場上方,花瓣打著旋悠悠而落,廣場內遊人如織,分布在偉人的雕像之間,像是緩慢流動的沙礫。

廣場最中心羅伯特·迪蘭的雕像已經被拆除,只留下光禿禿的平台,台子上逛累了的人們三五成群地歇腳,頑皮的孩子們笑著你追我趕,在前任市長的姓名旁踩著腳印。

不遠處建起了戰爭紀念博物館和安葬陣亡將士的墓園,大多數死去的士兵都埋葬在城市邊緣的集體公墓,在戰爭中作出特殊貢獻的將士們則埋在這一處墓園中。博物館還未建成,參觀墓園的民眾便已經不少,他們閱讀著每一塊墓碑上的銘刻,在墓前放下鮮花。

潔白的花瓣拂過博物館門外,空蕩蕩的場館內,剛安裝完畢的全息投影儀灑下光芒。閃著熒光的女孩站在渾厚漆黑的石碑前,她的周圍有數百面形制相似的石碑林立著,但她只是盯著這一面看。

這是特殊貢獻紀念碑,上面銘刻的姓名對應著墓園安葬的人們,其中一些人甚至遍尋不到遺體,只有衣冠冢。Rose的目光落在三個並排的名字上,程文,埃托爾·西弗,還有陳維。

“陳,維……”她輕聲念誦著這個名字,仿佛新生的嬰兒學習某種語言。唇齒間彌漫著酸澀的味道,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淚來,卻又好像要由衷地微笑。她的手指觸到石碑就化為了碎屑,星星點點像愛意的塵埃。

過往正在被埋葬,而未來也已經啟程。微風托著花瓣,繼續飄蕩到市音樂廳上空,古羅馬式樣的華貴建築內,一場小提琴獨奏音樂會即將開始。後台練習室裏,碧綠眼眸的青年手持松香擦拭著琴弦,綢緞般的金發在腦後束起。

白皙手指放下松香,取出了盒子裏的小提琴,帕裏薩將琴弓搭上琴弦試音,旋律如水流淌。與此同時,音樂廳門口大批的聽眾陸續進場,在擁擠的人群中,一對白發蒼蒼的夫婦相攜攙扶著彼此,走進了廳內。

伊戈爾和蘇晴都穿戴得很正式,蘇晴胸前還別著自己制作的胸針。在戰爭勝利後,洛希主動提議接他們回主城區,兩位老人自然贊同。沒有比隔絕輻射的主城區更適合養老的環境,何況這裏有蘇晴的店面,當然,還有藝術紮根的土壤。

洋桔梗的花瓣接著溜過音樂廳的穹頂,掠向獵人行會總部的窗外。羅拉拿著兩疊合同走到桌邊,放在內爾森和凱特的面前,笑吟吟地提醒他們仔細閱讀。

合同上的條款標明了雁翎即將劃歸行會名下,新地下城的建設項目已經啟動,二區終將搬遷到主城區的地下,行會和分會的區分也將失去意義。在保留原有稱呼的前提下,雁翎會直接歸屬行會管理,這是羅拉和鄧槐靈在戰時就談好的內容。

內爾森和凱特翻閱過合同,相互合計一陣,在末頁簽字。他們站起身來同羅拉握手,然後離開總部踏上返回二區的歸途,在新的地下城竣工前,他們仍決定留在二區悉心守望。

只是合同的條款裏缺失了一條,羅拉並未邀請他們擔任雁翎的主事人,雖然他們實質上已經是了。那個曾經屬於鄧槐靈的位置始終空懸,似乎在等待真正的主人回歸。

晴空之下,花瓣再度被吹上高天,這一次它混進了歌舞伎町飄落的全息櫻花中,隨著花雨漫漫而落。月野雪奈抱著裝滿食材的紙袋穿行在花雨間,不時微笑著倒行,和身後同樣拎著大包小包的白石槿聊天。她戴著耳釘,剪了跟姐姐一樣利落的短發,卻沒有挑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