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贅婿(第2/3頁)

馮喜安扭過頭,同孫夫子堅持道:“學生先動的手,我該認錯,一會兒自當向他誠心道歉,可何運駿現在卻滿口胡言,不知悔改。”

“誰這麽大的面子,敢逼我兒悔改!”來人拖著長調,竟然是由四個人架著轎子大搖大擺擡進來的。

孫夫子面色難看,暗道事情要糟,看來馮玉貞母子只能硬吃下這口虧了。

來人正是何運駿的父親——江南道的檢校,荊城誰都要給他三分薄面。這位何檢校一現身,何運駿立馬跑去躲在他身邊,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大聲訴苦道:“爹,他們都欺負我!”

何檢校腦袋和肚子都圓滾滾的,像是小球堆在大球上,脖子粗粗短短一截,怪不得進門不肯下車,走兩步路估計都上不來氣。

或許是太胖了,子嗣單薄,何運駿自小便被百般遷就,見小兒子臉上出了血,何檢校臉色一變,中氣十足地朝馮喜安喝道:“好你個有娘生沒爹養的野小子,也不睜開眼看看你動得起嗎!”

“你這是什麽話!”馮玉貞把喜安護在懷裏,一把捂住她的耳朵,氣得臉都漲紅了大半。

在場的人聽聞他的粗鄙之語,無不擰起眉,孫夫子最不擅長處理這種事宜,他的臭脾氣只怕攪得更渾,孫嘉良適時站出來打圓場:“此事無非是兩個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

幾聲拍掌聲突兀打斷了他的話,眾人順聲望過去,見一個面若冠玉的男人從墻角屋檐下的暗影處緩緩走出來。

他踱步到馮玉貞身前,將人嚴嚴實實擋在身後,直視對面的人。

崔凈空略牽起唇角,眼睛卻暗沉沉的,皮笑肉不笑道:“何檢校好大的官威,可有膽子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你是誰?”

何檢校於此地橫行多年,乍一看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男人,卻感覺異常熟悉,好似曾見過似的。

忽而,他瞄見這人腰間那個陳舊的、格格不入的錦囊,幾個月前的一面之緣,靈光一閃,霎時間瞪大了眼睛。

他嘴裏牙齒和舌頭跟打了架似的,磕磕巴巴地道:“崔、崔巡撫?”

崔凈空漠然地瞧著他,譏諷道:“難為您還記著呢。”

朝廷欽差大臣與一個不大不小的地方官,無異於以卵擊石,壓根無法相提並論。

何檢校弓身走到崔凈空身前,方才高高在上的囂張模樣已然不翼而飛:“大人此番又至荊城,怎麽不提前說一聲?下官好為您準備下榻的地界。”

他繼而還想套近乎,沒意識到事情的關鍵,還諂媚道:“荊城的啟知學院人才輩出,學養深厚,令郎也於啟知求學嗎?正巧,”何檢校把不情不願、怯生生的小兒子拽到身前,滿面堆笑道:“這是犬子何運駿。”

崔凈空咧開唇,輕輕點了點頭:“你不是很清楚嗎?我的孩子——就是那個你方才所言,有娘生沒爹養的野小子。”

宛如一道晴天霹靂劈在頭頂,何檢校的冷汗倏地細細密密擠在額頭,跟頭上水泄一般,他只顧拿袖子粗粗一擦拭,還沒擦幹凈,又結結實實出了一層。

馮喜安不是只有一個好拿捏的寡婦娘嗎?怎麽又冒出來一個大有來頭的親爹?

他眼珠呼溜呼溜轉,賠笑道:“這,這定是誤會了!大人,不若您移駕來府上,我們解開這樁誤會,到時必讓犬子登門道歉!”

趁事情沒鬧大,趕快離開此地為上策,許多學生都透過窗戶往院子裏看,其中不乏荊城中的權貴子弟。倘若到時他得罪崔巡撫的事傳得滿城風雨,還怎麽待的下去?

可崔凈空卻好似看穿了他的伎倆,何檢校兩腿戰戰,等不到他的回復,臉上的笑也漸漸滑稽地凝固了。

崔凈空道:“就在這兒。”

對上他幽暗的眼睛,何檢校打了個激靈,全身的肉都抖了三抖,扯起嗓子對跟來的仆從喊:“你們這些吃白飯的狗奴才,還不快去搬椅子給大人坐!”

很快,幾把交椅便擺在院中,崔凈空轉頭,見馮玉貞神情愣怔,頗有幾分茫然。

他不由低笑一聲,只克制地牽過她的小臂,示意她坐上東側的那把。自己則緊挨著她,在西側的交椅上撩袍坐下。馮喜安就站在她娘身邊。

院子裏方才站著的人都安安生生坐下來了,其中有人不可置信,譬如孫夫子和孫嘉良,也自然有人如坐針氈。

何檢校觀察著崔凈空的神色,兩只手搓來搓去,訕訕道:“是我糊塗了,大人恕罪,只是令郎並非冠以崔姓,我一時有眼不識泰山,這才沒有及時認出來。”

在場的人實則都有這個疑惑,是呢,既然親爹健在,怎麽孩子隨母姓呢?難不成這崔巡撫,看似人前風光,實則是個靠妻家起勢的小白臉贅婿?可南來北往的,也從沒聽說過有家馮氏大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