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假如一只腳踩上去。
鮮嫩肥美的蟲蟲顫了一下那敏感軀體,而後緊張地縮緊背上的甲殼,自口器之中羞怯地吐出一絲漿液。
發出一聲輕噗。
雲舒塵不可遏制地想到此處,她只覺頭皮發麻,又往後退了小半步。
卿舟雪終於察覺出了師尊的不對勁,她的目光從滿地甲蟲上離去,再撞見了雲舒塵眼中的嫌惡之色。
這洞內空氣稀薄,極為濕潤,又沒什麽附著點,火燒怕是行不通。用水沖又不甚可控,萬一幾只飄去身上可怎生是好?
雲舒塵糾結一番,卻發現卿舟雪所說的確是最好的方法。
她緩緩閉上眼,無可奈何地點了頭,“那你凍厚實一些。”
卿舟雪打量師尊片刻,卻收回了目光,不欲用方才的法子。
清霜劍被她握在手中,掂量了許久。
她丈量了一下洞壁的尺寸,於方寸之內,這一劍必須極為小心。
過輕會無法全然粉碎它們,過重則會導致洞穴坍塌。
寒氣環繞於她握劍的腕骨,蓄力良久,對著虛空一刺。
大片的冰霜如死神降臨一般,吞滅所有生機。
她所揮出的那道劍意,在極為狹窄的洞穴之中夾雜著碎冰切割著,速度極快,卻甚有分寸,控制得極為精細。
雲舒塵感覺到冷風呼嘯了一瞬,她睜開眼時,卿舟雪已將劍收入鞘中,鏘地一聲合攏。
面前只剩一團一團的碎冰,幾乎快要化為粉塵,哪裏還有任何蟲群的影子。
成功了。
卿舟雪松了口氣。
雲舒塵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然,她往前走了一步,碎成末了的冰屑之中隱約有一些淺紅,再看不出任何蟲軀。
而這洞壁上只留存了一些淺淡的劃痕,幾乎沒有碎掉任何一塊石頭。
“剛剛用的是什麽?”
雲舒塵撫上幹幹凈凈的石壁。
“劍譜殘篇之中的第一式。”
卿舟雪又頓了頓:“準確地說,我將其改了。因為此一招千山萬徑之中,劍意自周身蕩開,易傷身邊人。可只要壓一壓勢頭,便能自手中劃出一道,碰到東西時才會從四面八方割開,就像師尊施法一樣,能打得更遠……”
她談起劍道時的話並不少,眼底是微微亮起的。
雲舒塵從以前便有意幫徒兒理清思路,總是會在閑暇時候問問她。
譬如這一劍為何要如此,有什麽好處。雖然雲舒塵不通劍道,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她將卿舟雪問得啞口無言。
答不上來,那她便只能回去再悟,就這樣一遍又一遍。於復盤之時,才能真正明白其中道理,而不是死板地重復前人留下來的老規矩。
年復一年,由於被雲舒塵問得多了,卿舟雪總是習慣於和她講劍道,無論是新學的,還是自己琢磨的。
她的徒弟雖然在感情上異常遲鈍,但是在修行上總是思維活得很,也有可能是因為雲舒塵教她之時,從來沒有拘於定法。
她總是能莫名融會貫通很多東西,譬如自創的一些劍招上,甚至帶著一點雲舒塵施法時的影子。
卿舟雪是一塊璞玉,雲舒塵正將其雕琢成型,近幾年愈發光華奪目了。
卿舟雪講完這長篇大論後,心中微暢,但一眼瞥向這漆黑洞穴,又忽然覺得此情此景不太適宜。
而雲舒塵正看著她,師妹也眼巴巴地等著她說完,估計都已經不耐煩了。
她對上雲舒塵的眼,輕咳一聲:“不啰嗦了。”便轉身以劍開路,向前走去。
啰嗦麽?甚是可愛。
“說的很好。”雲舒塵跟在她身後,笑了笑:“其實……”
其實有你這樣的弟子,是我修行這麽多年來,唯一一次真正為了別人而驕傲。
她留在心底裏的話並沒說出來,而是又往心深處壓了壓,留下一個鮮明的刻痕。
再往前走去,氣味便愈發沖鼻。陰暗潮濕,似乎還捂著幾百年都沒有敞過氣的黴味與腐臭。
方才那一盞浮燈被雲舒塵擲出,此刻又被她收攏回來,放在前面照明。
這一堆密密麻麻的蟲群,並無修為,可能只是剛剛出生的幼崽。連開胃小碟都算不上。
愈往裏走,清霜劍的震鳴聲愈大。
待到視線豁然開闊時,雲舒塵的心也頓時開了一下,險些裂了道縫。
地上又密密麻麻地鋪了一大群蟲子,這裏的個頭皆有幼貓大小,蠢蠢欲動,似乎還生了翅膀。而蟲群之間,一大只蟲母赫然袒露在人眼前。
蟲母上下兩頭細,唯有中間粗,白白胖胖的身軀,正橫亙在整個洞府。它的腹部光滑水潤,正在很有生命力地蠕動著,自尾部不斷地產卵,而那些卵的孵化時間似乎很短,一旦出殼,便成了一堆不斷蠕動的白胖幼蟲。
興許再羽化一段時間,就會變成那樣伏地甲蟲,或是眼前會飛的大甲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