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眼睛裏進了熱油(第2/4頁)

但是無論他再怎麽問,顧雲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皺著眉揉起心口來,擡起臉的時候淌下了一串眼淚。

怎麽回事?顧雲摸向了眼淚的位置,指尖濕潤。

教學樓1F的大會議室裏,學生會的幾個部門都在開會,具體內容是下學期的開學準備和各項活動,以及安排學期初始的招新活動和從4月份就開始的每周公開日。

從4月份開始,應屆高三學生的家長就會陸陸續續參觀學校了,每年到了這個時期都是新一輪的輪回,不少有可能會成為學弟學妹的高三學生也會來看學校。這部分是下半學期工作的重中之重,也是今天開會的重點。

“學校從3月底就會開展這部分的工作,體育部這邊,咱們也稍稍注意下。”鳳勝男說,今年是她最後一次策劃這個活動,如果不出意外,體育部部長明年就是顧風的,“顧風,到時候你提前給每個人打預防針。”

“明白。”顧風坐在第一排做筆記,圓珠筆的筆尖落在訓練手冊上,只寫了幾個字便停下。

“你有什麽計劃嗎?”鳳勝男直接問,開大會的時候點名問顧風,她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可以說說。”

“計劃還是帶隊員照常訓練吧,如果有家長來,爭取以最好的面貌給家長們留下好印象。但是如果學生會搞參觀周的話還是提前和我們說一下,避免和比賽日程撞上。”顧風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合上筆記本。

“可以,這方面你可以和咱們副會長趙慧慧直接溝通。”鳳勝男打算把這一大項直接給顧風練練手。

“明白。”顧風說完又是一次深呼吸。但是這一次和鳳勝男卻沒有眼神交流。

“顧風?”鳳勝男叫他一下。

顧風低著頭,沒有回應她,肩膀起伏的程度來看還是在調整自己。

“顧風?”鳳勝男好奇地走近幾步,“你沒事吧……”

“沒事啊。”顧風再次深呼吸,擡起頭的瞬間抹掉了臉上很明顯的淚水。

確實是出事了,他剛才在和水泊雨的對話中已經明白為什麽大家都要瞞著自己,水泊雨確實是一個很容易漏出信息的人,好了,現在迷霧散掉,答案揭曉。

顧風察覺到臉上濕了,周圍的人都在看他,他用指腹壓住下眼瞼的位置,又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叫自己的名字還有什麽用,自己陪著陸水從7歲到18歲,竟然是這樣糟糕的一個搭档。他每天都叫自己“隊長”,可是自己根本不稱職。

一個不稱職的隊長。

水泊雨一個字都不用說,但是他的每個反應都是一個否定句。不是用刀傷害過陸水和陳雙,答案只能是相反的。

刀具不是傷害他們的利器,而是陸水用來自保的武器。

一個成年男人,會做出什麽事情逼得兩個孩子開始用刀來反擊?除了家暴,顧風心裏還有一個答案。

一個自己敢去想卻不敢敲定的答案。

眼淚變得很沉很重,面頰似乎接不住它的墜掛,等到顧風低下頭的時候,淺灰色的運動服上忽然多出了幾點深色。為什麽他們兩兄弟到現在還不敢分開睡,屋裏的布置為什麽那麽怪異,顧風好像都明白了,但是理智卻釣著他最後一根神經,不讓他去觸碰。

他忽然想起了陸水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是他入隊的第1天,自己看著名單上的生僻字站著不動,怎麽都想不出這個名字該怎麽念。

自己問他,以後可不可以叫他“四水”。

陸水乖乖地答應了,還告訴自己,他哥哥也是這麽叫他。

多諷刺,顧風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下巴上的那一顆搖搖欲墜。自己那麽早就認識他了,到現在才想明白究竟發生過什麽。如果只是簡單的家暴,屈南不會嚴防死守到每一個細節,屈向北也不會只字不提,瞞得密不透風。

就是因為答案令人無法理智。

胸悶、憋氣、呼吸急促、急性心痛,所有的症狀都在這一刹那找上了他,右胸口裏面的那顆勃勃跳動的器官好像碎掉了一樣。顧風不停地擦掉眼淚,擦不幹凈之後便徹底放棄了,原本他想用手勉強地捂住眼睛,但最後也放棄了。

他好像什麽都做不了,又好像做什麽都太遲。

一連串的回憶成為了紮心刀,他想起陸水逐漸長大,想起他逐漸太過安靜的轉變。當時自己在幹什麽?自己為什麽從來都沒深入地問過他,為什麽沒有跟著他回過家,為什麽沒有跟蹤他,哪怕一次呢?

沒有過。

他哥哥陳雙來接他,自己就和他說“再見”和“明天見”了。

顧風忽然笑了一下。

然後看著面前的訓練手冊和藍色圓珠筆,淚下如雨。

會議室裏大概有幾十個人,全部都是學生會的骨幹成員,此刻鴉雀無聲。鳳勝男是第一個帶頭離開的,她什麽都沒說,更沒有過去詢問顧風怎麽了,還能怎麽了,能讓他現在哭出來的原因肯定哄不好。周圍都是熟人,大家能做的就是默默離場,將顧風獨自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