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4頁)

隨子遊對他顯然比應付素日那些書生態度更好些,因為連起身也是沒有的,只將書搭在腿上,人還躺在搖椅上。

直到那書生站在她面前了,她才道:“還未望陵,便聞望陵。”

邱選吉怔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打趣了,笑起來,“幾日不見,子遊倒是更刻薄了些。”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這都多少日了。”隨子遊摸了摸懷裏的貓,又說:“忙著幹什麽大生意了?也不來走動了?”

“這麽多問題,我竟不知道該回哪個。”邱選吉這麽說,卻還是一個個回答道:“之前應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的約,潛心畫了幾幅畫罷了。”

隨子遊意味深長,“了不得的大人物,便讓我猜一猜?”

邱選吉拖了張木凳坐下,“你猜。”

“可是京城中書知事?”

隨子遊道。

邱選吉本是調笑的樣子,聞言卻沒忍住挺直了背,有些詫異,“你也太神了,我可是半個字都沒說,這也能猜中?”

“他的千金,年紀也快到了,前不久他的老丈人被明升暗貶掣肘了。而他自己怕也是攀不上更高的位置,這擇婿往平找都難。”隨子遊打開這扇,露出含笑的眼,把話音壓小了,“看來春闈後,望陵怕是要雙喜臨門了。”

邱家雖說不上是名門世家,但在示洲多少也有些根底,更何況祖母也是個縣主。

邱選吉眼睛瞪大了,好半晌才說:“子遊明明看著除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沒想到居然也——”他本也並非想貶低隨子遊,然而話說到這兒竟一時也想不出什麽合適的詞匯,最後囁嚅著沒說話了。

隨子遊也不惱怒,仍一邊搖著折扇,一邊摸貓。

她又說:“我以為望陵應該更高興些,怎麽倒很失望?”

“沒什麽,只是對子遊出乎意料罷了。”

邱選吉只是這麽說,可惜他的確沒什麽心眼,面上多少表現出點其他心思來。

隨子遊便嘆了口氣,道:“你我既然即將參加春闈,誰又不想拜相封侯呢?但官場兇險,且不說高相、陸侯、崔家三家掣肘制衡,除卻明面上的爭鬥,但是內閣便也分三派。前不久朝廷內高相推行變法,崔家文臣看著支持,實際上卻是為了削李家,因為變法一條便是閑田盡耕。”

她慢條斯理地將厲害擺在邱選吉面前,又問:“望陵難道想都沒想過,若是閑田盡耕,連你邱家的土地可也要收回去咯。”

邱選吉聽得頭腦發昏,只是呆在原地,“子遊一說,我想起來……好像前不久家中確實來信,詢問過我土地處置的事,我當時還納悶為什麽要把田地全賣了……”

隨子遊收起折扇,拍了下手心,笑道:“望陵,你這木頭腦袋啊。”

邱選吉嘆氣,“子遊過分高瞻遠矚了,令我佩服。那倘若春闈高中,子遊又要加入——”

“慎言!”隨子遊用折扇敲了下他,面上笑意淡了,“這種話也敢亂說,不要命了?”

邱選吉背後冷了下,這才意識到嚴重性,嘴唇動了下討饒,“我的錯,我的錯!原諒我口不擇言了!”

如今本就朝堂本就各方勢力割據,黨派混亂,這種話問出來,保不準以後便被盯上。

隨子遊起身,“我唯寄念天下,見百姓安家樂業罷了。望陵君請回吧。”

邱選吉也知自己方才說的話確實不適,也不敢再說什麽,便離開了。

他離開後便也沉思起如今朝堂政局,想了許久又想起她最後那句話。

唯寄念天下,見百姓安家樂業。

這話,隨子遊怕是想做純臣!?何等荒唐!入朝為官,誰不需要拜碼頭先尋個大樹啊,遑論一個寒門中人!

他心中有了些考量。

而另一側,仲長狸聽見邱選吉的腳步聲遠了後,這才跳下她的膝蓋化作了原型。

他問:“你們這人類的朝政怪亂的啊。”

“是啊,畢竟那位年紀小,可不是誰都想拿捏。”隨子遊十分費力地拖著搖椅,“搭把手,太陽跑了!這裏曬不到了,幫我往後面拖下椅子!”

她明明就拖了一小會兒,臉已經微微發紅了。

仲長狸便慢悠悠施法,挪動了下椅子的位置,倒很是疑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難道書生就都這麽無用嗎?”

隨子遊累得氣喘籲籲,坐在椅子上,費勁苟著小案幾旁的茶壺,“也不能這麽說,多少敗壞朝政的貪官可都是書生,這麽一說,無用反倒是好些。”

仲長狸想起來她方才與那什麽望陵的對話,便問:“那阿遊篤定自己能做官嗎?為什麽一定要當官呢?”

這天底下,是否只有這樣一只小妖怪才能問出這種問題呢?

隨子遊沒說話,只是打開折扇擋住臉,笑吟吟地去摸他頭上晃動的白色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