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之一”
關雪息身邊好友如雲,當然不缺陳跡一個。
但是——
這個“但是”一冒頭,關雪息呆愣片刻,突然意識到,自己幹了一件很不聰明的事。
前兩天他委婉暗示、再三拒絕,希望陳跡別糾纏他。現在陳跡主動離開了,他應該順水推舟高興才是。
不應該回頭問“你為什麽走掉”。
可他問了。
這無異於又給了陳跡一個繼續“糾纏”自己的機會,導致此刻的藕斷絲連。
他在對方的注視下,竟然不知道怎麽答話。
答“缺你”,太違心。
答“不缺”,太傷人。
關雪息猶豫了幾秒。
每一秒,陳跡的呼吸都隨他變化的表情而起伏,距離太近,他們的身軀仍貼在一起。
別看陳跡冷著一張臉,體溫竟然是滾燙的,秋冬季校服也阻隔不住,熱氣騰騰地往他身體裏鉆。
“你先起開。”關雪息試圖轉移話題。
陳跡卻很固執,死壓著他不動:“你先回答我。”
關雪息:“……”
這人好煩。
“你想聽我回答什麽?”關雪息不高興道,“我缺不缺,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陳跡滿臉寫著“沒數”,僵硬地說:“我想聽你親口說,說實話。”
“……”
如果能打過陳跡,關雪息現在已經把這廝掀翻出去了。
但他的手腳被制住,連肩膀都被壓緊,像是長在了墻上,一分也動彈不得。
陳跡的面容近在眼前,鼻梁幾乎貼著他的,中間相隔距離不如他做數學題時在紙上畫的一條輔助線長,他不適地偏開頭,對方的呼吸便落到了他側臉上,很不懂分寸。
“陳跡。”關雪息嚴肅地說,“我誰都不缺,不交朋友也不會死。但也來者不拒,只要是不妨礙到我的人,我都願意接納。”
不等陳跡接話,他話鋒一轉道:“但你讓我很煩。”
“……”
陳跡呼吸一滯,活像是被他打了一拳。
關雪息如他所願,說了實話:“所以你要麽放棄,要麽按照我的規則來,成為我的好朋友之一。”
之一。
陳跡明白了。
歸根結底,意思是的確不缺他一個,也不多他一個。
關雪息面前眾生平等,不給任何人搞特殊的機會。
“怎麽不說話了?”關雪息冷哼了聲,“沒話可說了?想放棄了?那你就放棄吧,趕緊去找下一個願意陪你玩小學生交友遊戲的‘好朋友’,我走了。”
“……”
趁陳跡力氣收斂,關雪息從他手下掙脫,擡眼一看,幸好午休時走廊裏人不多,否則剛才這一出免不了要被人圍觀。
分開後,關雪息看了陳跡一眼。
其實,他對待陳跡算不上“平等”。
他以前從沒打過人,但打了陳跡。他除非逼不得已,從不說傷人的話,卻總是“傷”陳跡。
偏偏陳跡照單全收,被他打過,被他的朋友欺負過,被他拒絕過,還是要貼到他面前,希望他回答一句“我身邊缺你一個”。
可他依舊說:不缺。
陳跡像是一只不會搖尾撒嬌的大型犬,沉默地跟著他,怎麽趕都趕不走。
但現在話都說得這麽明白了,還是不走嗎?
關雪息忍不住又看了陳跡一眼,心裏滋生出微妙的好奇,和一種以前對其他人從未有過的新鮮情緒,不知道怎麽形容。
其實他心裏有預感。
果然,陳跡不出他所料,沉默了半晌,終於說:“我沒想放棄。”
他做出讓步,願意成為關雪息身邊的好友“之一”。
——本該如此。
關雪息頓時像一個大獲全勝的將軍,心底浮現出近乎不道德的、建立在陳跡的苦悶之上的喜悅。
這樣不好,但他就是很得意。
他沖陳跡微微一笑:“那我回去了。晚上等你消息,籃球隊的事別忘了。”
“……”
陳跡點了點頭,目送關雪息離開。
背後的目光如有實質,一直追隨他到身影消失。
這似乎不是正常的友情,但究竟哪裏不正常,關雪息也說不上來。
總之,這個結果很好,他滿意了。
下午的課沒有波瀾,一切如常地上完了。
只有數學課上出了點新鮮事兒。
一班和二班大部分科目的任教老師不同,只有數學和生物是同一個老師。
數學老師老趙在講到一道易錯題的時候說:“這道題很難,二班昨天剛考完,全班只有一個同學做對了。”
有人問:“誰呀?這麽牛。”
老趙說:“陳跡。”
“……”
講台下登時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老趙敲了敲黑板:“給你們一個機會,誰會做?來講台上寫。”
毫無懸念,這個機會落到了關雪息的頭上。
他走上講台,幾乎沒怎麽費力就把解題步驟列出來了,老趙擋住不給台下看,讓下面的人也一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