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第2/3頁)

寧稚生出好奇,走近了探身看一眼,發現她在畫分鏡。

導演大多會畫分鏡。梅蘭格外擅長構圖,她的電影鏡頭往往很具美感。

寧稚看了會兒,轉頭看剛剛拍攝的那個場景,窗外的濃陰,窗台上的盆栽,淺藍色的窗簾在驟然冷清下來的氛圍裏孤獨地輕晃,還有那兩張挨得緊緊的椅子,空空無人坐。

哪怕只是這樣看著,都能品出其中道不清的意味,如果再加上兩位女主角,一定更能打動人。

寧稚期待起成片上映之後的效果,不知道反響會怎麽樣,票房會怎麽樣。

這部電影太細膩了,鏡頭與故事都細膩到了極致,這注定會失去一大部分觀眾,畢竟如今的社會大家都喜歡看點輕松的,不費腦子的東西。

她看著梅蘭溫柔的分鏡構圖,突然問:“梅導,你有喜歡的人嗎?”

梅蘭筆尖一停,仰頭看她,帶著笑意道:“幹嘛呀?不能打探導演私事知道嗎?”

寧稚跟著笑了笑,眉眼彎彎的,伸出指尖點了下她的畫本,說:“只是覺得這麽細膩溫柔的鏡頭,一定有很喜歡的人。”

梅蘭笑了笑,但沒正面回答她,只說:“管好你自己吧。”

她這句意有所指,說得寧稚咯噔一下,笑容就凝固了,勉強扯了扯唇角:“啊?說什麽呢?”

梅蘭深深地看著她,看得寧稚抿了下唇。

“池生沒法不對阮茵夢心動,你呢,在戲裏還是戲外?”她的眼睛剔透,被她看著,寧稚只覺得心事都被看盡了。

但梅蘭沒深問,朝她身後瞥了眼,笑道:“看清自己的心。”

寧稚張了張口,沒來得及出聲,身後沈宜之的聲音傳來:“在說什麽?”

這一瞬間,寧稚感到渾身地血液都被攪動了起來,脊背發麻,像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被窺視了。

回去路上,寧稚挨著後座的一邊坐,有些心有余悸的樣子。

沈宜之看了好幾遍,才問:“怎麽了?你和梅蘭說什麽了?”

寧稚有些哀愁地嘆了口氣,看了看她,低聲道:“被梅導反殺了。”

沈宜之沒明白,寧稚說得清楚了些:“我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她沒回答我,還將了我一軍。”

沈宜之默了默,卻是搖了搖頭:“她不會說的,她不想說的話,誰問都沒用。”她說著,話音裏染上了笑,問,“梅導怎麽將你一軍的?”

車子的後座很寬敞,一人坐一側,中間能空出好大一個位置,多坐一個人綽綽有余。

沈宜之姿態放松,手肘閑適地挨著門把手邊的控制台。

寧稚在黑暗中瞥她一眼,見她閑聊似的模樣,頓時沒來由一陣氣悶,就在這時,恰好車子經過一處公交車站,車站的燈光映入了車裏,沈宜之眼中的緊張一覽無余。

寧稚氣悶的心瞬間抽緊,她張了張口,唇舌卻極幹澀。

“梅導說……”她聲音幹澀起來,“看清自己的心。”

“只有這一句嗎?”沈宜之又問,公交車站已經落在遠遠的後頭了,附近沒有更亮的光源,寧稚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她還是穩著聲調,接著說,“前一句是,池生沒法不對阮茵夢心動,你呢,在戲裏還是戲外。”

這個問題,她們說過許多次的,但多半遮遮掩掩的,只談半邊,只談寧稚對阮茵夢,而不提戲外她對沈宜之。

車裏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寧稚余光瞥見司機都好奇地看了後視鏡一眼,她轉頭望向窗外,既怕她問,又盼她問。

但沈宜之始終沒再出聲。

於是寧稚的心往無盡的深淵底下沉,一直沉,沉入一片黑暗裏。

她以為她會松一口氣,可到頭來,更多的竟是失落。

從車下下來進了電梯,出了電梯拐進走廊,走廊那端是沈宜之的房間,她開了房門,手握在門把手上,寧稚低低道一句:“走了。”

沈宜之卻忽然發問:“看清了嗎?”

沉在深淵裏的那顆心驟然動了動,寧稚手心滲出了汗,她這才發覺這是個進退兩難問題。

她要怎麽答,而沈宜之為什麽問?

沈宜之的目光很沉,漸漸地漫上幾分無奈,不再逼她,而是緩緩地問:“等拍完能看清嗎?”

等拍完,就真的沒什麽理由掩飾了,要麽離她遠遠的,要麽在她身邊暴露愛意。寧稚點了點頭。

沈宜之走了進去,手按在門邊,對外頭的寧稚說:“早點睡。”

寧稚垂著眼睛,點頭,走了,走出好幾步,聽到身後砰的一聲輕響,門關上了。

沈宜之進了門,擡手挨著櫃子,吸了口氣。

她走進去,放下包後,看到那間寧稚睡過一晚的客房。

她進去在床邊坐下,床品換過了,早就沒有了寧稚的氣息。

沈宜之放松了身體,有些出神地待了會兒,忽而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