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九六天(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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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華破天荒地沒有第一時間追出去。

他盯著滿地狼藉發呆半晌,感受著與師尊靈魂牽引的力量越來越遠,直到超出自己所能感知的範圍,這才邁開步子,向著損毀大半的涼亭走去。

耗費大半個月才完成的山居雪景圖早已被踐踏得殘破不堪,唯有一行墨字仍舊清晰可見,甚至有些刺眼。

容華傾身將殘卷拾起,望著師尊幾乎力透紙背的筆跡,薄唇輕啟。

“不知身住紅塵外,何似人行白雪邊……原來您早就在暗示我了。”

尚未來得及重新封好的酒壇仍在肆無忌憚地散發著清冷馥郁的酒香,容華垂眸,正欲動作,廢墟之中卻乍然黑影攢聚,現出幾道跪立的人形。

“尊上。”

為首一人垂著頭,目光卻極小心地掠過白衣聖人腳邊殘畫,面露不忍:“要追嗎?”

容華盯著酒壇沉默了好一會,這才移開視線:“不必,追上也是徒勞。”

黑衣人咬牙,不忿道:“當年那人混入選妃大會時,屬下就提醒過您,如今他又這樣對您,您就——呃!!!”

話未說完,人已倒地。

寒氣不知何時已然將他半個人侵透,劇痛讓他根本說不出任何字眼,只能翻滾掙紮。

後方幾人見狀俱面露不忍,卻也不敢違逆聖人,只好深深埋頭,齊聲告罪。

足足過了一刻,連慘呼之聲都逐漸微弱下去,白衣聖人才冷哼一聲,寒霜消散。

“屬下……屬下知錯。”

未待容華開口,死裏逃生的黑衣人便自行伏跪在地,虛弱道:“我不該議論那人……請您……息怒。”

青年碧眸深冷,有如沒有任何雜質的寒玉,卻看得人遍體生寒:“再有下次,別讓我動手了。”

黑衣人頭顱低垂:“……是。”

容華又沉默片刻,回首傾身,捧起的地上的酒壇:“進展如何?”

還是那黑衣人應道:“魔域所有地下勢力俱已收服,仙域方面……照您的吩咐,由依附聖宮的小宗門入手,已有五成投降歸順,另有一些獨立宗門也已歸降,承諾聽從離天宮調遣。”

“嗯。”

容華似乎興致缺缺,神情目光並無任何波動。

那黑衣人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他卻只是擺擺手,旋即身形一幻,直接化作雲氣,憑空消散。

一日後,蕭州城外。

君尋站在城門口,一時有些恍惚。

上次來時,還是與容華同行,對方被他強拉著手,緊張得連嗓音都顫了。

君尋指腹微微摩挲,似乎還能回憶起當時青年滿是薄汗的滾燙掌心。

汨絕跟在他身後,見狀有些無奈:“……你還真會折磨自己。”

他掌心銀光一閃,二人當即被幻術籠罩,消失於眾人視野。

與此同時,一行人也手持仙劍,邊交談,邊由二人面前經過。

一名稍年輕些的青年遲疑道:“……師尊,我們真的要去投靠離天宮嗎?”

為首老者聞言,卻是捋著胡子睨他一眼:“廢話,不去離天宮,還要去聖宮麽?”

話音甫落,他身後便有一名弟子附和:“就是就是,聖宮如今行事愈發霸道,依我看還不若離天宮呢!大師兄你沒聽說嗎?那些歸順新聖雪塵的宗門皆得了不少贈予,甚至還有新聖親筆所書的修煉心得!!”

“可不是,如今這世上強者,肯公布自身修行心得之人又有幾個?照我看啊,聖宮處處遣人編排這位新聖狠毒妖邪,指不定壞的是哪一邊呢!”

那大師兄聞言一怔,卻又皺起了眉:“可我也聽聞,那些離天宮遣人招降時不肯歸順的宗門,皆傷亡慘重,幾乎被聖人親衛血洗……新聖若真心善,又怎會放任親信這般肆意妄為?”

“那又能怎麽辦?現在要麽歸順聖宮,要麽就只能選離天宮了!你沒看魔域勢力發展之快,這才短短幾月,仙域都要被他們滲透十之二三了!”

“可……”

幾人邊聊邊走,已然遠去,再聽不真切。

君尋望著幾人背影沉吟片刻,忽而轉向汨絕:“他們所言,可為真相?”

“我可不知,”後者抱臂而立,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耳垂孔雀羽,“他一向將事務分散下派,從不按常理出牌,誰都猜不透聖人心思。”

“早和你說過,他早已不是你認識的容華咯——”

汨絕聳肩:“真是奇怪,蓮君從前便這樣麽?”

君尋哼笑一聲,不答反問:“我從前,也如現在這般麽?”

汨絕被他問得一頓,卻還是下意識道:“自然不同。你從前又傻又天真,什麽人情世故都不懂,偏又快言快語,性子也急,活脫脫一個被寵壞的傻兒子——”

君尋:“……”

他白了汨絕一眼,後者立即改口:“不過如今嘛,又漂亮不少——召什麽濯心啊你?我是說,心性變化不少,連我都試探數次才敢確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