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關珩從不剖析自己。
關於他的很多事情,不是寧秋硯主動問到的,就是從旁人口中聽來的。
對關珩來說,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提及也不會有改變什麽的意義,所以總是閉口不談,比起剖析過去,他更喜歡向前看。
寧秋硯時常覺得自己了解關珩一切行為習慣,卻時常又看不懂他。
關珩是一壇塵封的酒,靜靜立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偶爾流淌出沉醉的芬芳。
只要有一點機會,不管對方抱著什麽樣的心思去撬開那壇酒,寧秋硯都會不受控制地朝香氣靠近,試圖嗅聞更多。
但秦惟之停了話題。
贏家終於輪到了瓦格納。
他慢吞吞收了牌,問秦惟之:“秦,我一直有個問題很好奇。你收藏起來的那把刀是不是關珩的?”
寧秋硯沒想到瓦格納竟然會選擇向秦惟之提問,問的還和關珩有關的問題,疑惑擡頭。
只見秦惟之甩下手裏的牌,不以為意地答道:“是他的。”
隨後,又補充:“關珩用了十二年。準確來說那是他父親的刀,是他父親在他十五歲那年賞賜的。”
寧秋硯沒有說話。
他覺得有點怪,秦惟之為什麽要收藏著關珩的刀。
明明是將寧秋硯軟禁起來,用以試探關珩,到了此時卻忽然處處都開始圍著關珩起話題。
這些血族很奇怪,局面針鋒相對,看上去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但他們卻依然不慌不忙的,甚至是不怎在意它究竟什麽時候才有進展。
就連關珩也是這樣。
陸千闕失蹤,關珩召集新的幫手,絲毫不見慌張。
所謂的幫手們也來都是這樣,來得慢,行動少,白天要補眠,到了夜晚才懶洋洋的出現。
——如果生命沒有倒計時,那麽的確不會有真正的慌張。
在這樣的局面裏,很難有人猜透下一步動作。
只有卷入其中的人類手亂了節奏,如被群狼環伺的溫暖血肉。
寧秋硯有些後悔一時沖動跟著瓦格納來了。
他又贏了一把,強裝鎮定,他讓秦惟之再講一個關珩的“邪惡”秘密。這時候他不能露怯,不能讓對方發現他的弱點,也不能讓對方看輕。
他不想讓人覺得關珩身邊有弱者出現。
“我們認識太多年了。”秦惟之說,“別說一個,只要你想要聽我就能講。”
寧秋硯忍不住問:“你們曾經是一對嗎?”
秦惟之臉色變了變。
瓦格納銀色的眼珠裏則難得透露出一些戲謔。
“當然不是。”秦惟之說,“關珩少年時就不近女色,我們不是一路人。”
寧秋硯也覺得不像,只是忽然冒出這樣奇怪的想法,大概是秦惟之說自己曾和關珩很親近的緣故。不過答案不重要,他轉而問秦惟之:“你們是一起轉化的?”
“也不是,中間隔了一些年份。”秦惟之提醒,“你問的問題超過了。”
寧秋硯收聲。
接下來的幾局各有輸贏。
輪到寧秋硯時,他問了一個有些冒犯的問題。
“聽說越年長的血族就越強大,為什麽他們崇拜先生,卻好像不怎麽崇拜你?”
秦惟之與關珩來自同時代,在他自己出現之前,寧秋硯似乎從未聽說這麽一號人物。就算他與關珩不是同一個圈子裏,但作為千歲的吸血鬼,秦惟之在血監會似乎也沒有什麽存在感。
瓦格納十指相扣,好整以暇看著他們。
秦惟之的視線落在寧秋硯身上,表情還算平靜。
他再次打量了寧秋硯,隨後才開口:“因為血統,因為關珩的身體裏流轉著更接近血族原始狀態的毒素。”
這麽說,秦惟之和關珩也不是由同一個轉化者轉化而來。
寧秋硯想,這只能說明關珩的轉化者更為強大。
——那個傳說中的灰袍人。
這個問題仿佛讓秦惟之有些不悅。
回答完寧秋硯,他便暫停了牌局,讓瓦格納打了個電話。
幾分鐘後,一個年輕的人類男孩走進了房間,目測和寧秋硯差不多的年紀。
男孩穿著寬松的短袖衣袍,打理得非常幹凈整潔,全身上下一點多余的裝飾都沒有。寧秋硯本來還坐在原處,不明所以,直到男孩走到牌桌前溫順地跪在了秦惟之與瓦格納之間,才驀地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做好準備的血奴。
寧秋硯站起身,退到了一旁的沙發旁,堪堪靠住了沙發後背。
血奴伸出光裸的手臂,半側著頭,脖頸修長,對著兩位吸血鬼同時露出了最溫暖的兩處血管。
血奴的行為完全出於自願。
他們通常願意使用自己的鮮血交換了可觀的回報。
瓦格納拉過男孩的手,用尖尖的指甲劃開他的手腕,優雅地接了小半杯鮮血。
“滴答”。
最後一滴收尾。
瓦格納用手帕溫柔地擦幹凈血跡後,將手帕綁在了男孩的手腕上,像是某種安撫性的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