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神明

尤娜突然回想起了 , 遇到鬼舞辻無慘的全部經過。

她那時剛進入黑衣組織訓練，也剛遇到傑森，在偶然一次能力的被動發動導致穿越後, 她發現自己並沒有來到熟悉的黑衣組織。

小女孩好運地降落在了另一個世界的富人區。

她茫然地擡起頭，便看到剛剛經過這裏的一個人腳步一頓，朝她走了過來。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容貌無比漂亮的男人。

他看起來紳士有禮, 在被她指出身上有血腥味後也毫無破綻地說是因為遇到歹徒而受了傷。

那時她剛來到這裏，見他氣度不凡，溫文爾雅, 便輕信了他的說辭。

他將她帶回自己的府邸，直到她發現一些違和之處，暗地裏進行調查, 而發現了他的秘密。

她甚至差一點就把這件事捅了出去，告訴正在被他騙的那家人，這個男人壓根不是良配也無法產生愛情, 他所有的只是謊言，他想要的只有利益。

當得到了他想得到的, 他就會毀了這一切。

然而她失敗了。

彼時的她完全不能和他手下的鬼所抗衡, 被輕而易舉地挑斷了手筋腳筋, 送到了他面前。

“你為什麽要這樣呢？”

男人嘆息一般說。

“我明明已經留你這麽長時間了。我很少讓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類待在這裏。”

“你為什麽要背叛我？”

她平靜而默然地看著他，對他表現出的“喜歡”沒有絲毫波動。

高高在上的, 對於任人宰割的玩具的喜歡, 她覺得惡心透了。

於是他似乎是愉悅地笑了起來，下一刻文明的外皮便被徹底撕下，在幾秒之內，尖利的牙齒扯斷了她的四肢。

“你這麽不聽話，真的讓我很不開心。你如果再乖一點, 也許能在我身邊留得更久。我也可以選擇用溫和的方式把你變成我的同類，永遠陪著我，獲得無數人都奢望的永生。”

他的目光猶如一條看到了獵物的毒蛇，冰涼而沒有絲毫人類該有的感情，只有殘酷的血腥。

那些話也不過是色彩絢麗的毒蛇吐出的甜言蜜語，夏娃便輕信這話而觸怒上帝，被降下懲罰。

“不過事情發展成這樣，我也只能改變主意了。你應該很討厭鬼吧，那如果你自己也變成鬼呢？”

他說：“我真的很想看看你變成鬼之後的樣子。”

是自甘墮落，還是直接遠離社會，只是為了不要傷害到別人。

她會選擇哪一種？

男人好奇起來。

變成鬼的過程，比她想象中的要痛苦許多倍。她開始對血肉產生瘋狂的渴求，那種欲.望一遍又一遍淩遲她，而男人就在一旁冷眼看著。

後來有劍士發現了這裏，她拾起染血的日輪刀想要做什麽——無論是自殺還是拼死一搏，卻在那之前回到了本體世界。

那之後，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有著這種草木皆兵的、病態的警惕與多疑。

傑森在她回來的當晚發現了她的異狀。彼時她已經因為慘無人道的折磨而喪失了反應能力，連目光都無法聚焦，心存死志，仿佛還能感受到痛苦的的存留。

但傑森說想讓她活下去。他死死抱住她，幾乎祈求一般地想讓她活下去，哪怕動一動，給他一點活著的回應。

她答應了傑森要活著。

她活著來找傑森，傑森卻失約了。

尤娜頭痛欲裂，只能保持表面的平靜，呼吸卻已經微微顫了起來。

……死亡。

死亡。

在這裏死去，又有什麽不好呢？

她好累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

她想要守護的人，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援，就死在了她回來的前幾個月。

她不怕痛，也不畏懼死亡，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當精神支柱崩毀了大半時，那種近乎窒息的無力與絕望感。

尤娜一瞬間放棄了所有的偽裝。

她停下對心跳的控制，停下對表情的控制，停下對一切的控制，任由崩潰的情緒彌漫。

…… X教授曾經警告過她，精神囚籠固然可以幫助她抵禦來自精神類能力者的控制和腦域入侵，也可以讓她在不能完全掌握自身能力時強行穩定情緒，以防止能力失控而使曾經遇見過的事情，在本體上重新疊加上演——

但這是一個一旦形成就會一直起作用的被動技能，如果一旦無法達到壓制與輸出的平衡，那麽就會給她的精神狀態帶來很大問題。

查爾斯的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又被迅速掩蓋在了諸多紛雜而又混亂的念頭當中。

好痛啊。她又開始痛了。因為錯信了他人，相信了他偽裝出來的溫和有禮，而導致四肢被生生撕扯下來，心臟從身體裏被挖出，變成了永遠不能站在陽光下的鬼物——

從心口到四肢，都在痛。

尤娜可以有無數種方法離開這個地方，也同樣有無數種方法一瞬間解決掉那個機械人，可腦海中巨大的信息量和尖銳的情緒卻將她壓在了原地，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