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沖擊

◎那些是尤娜韋恩的死亡記錄◎

幻境內的時間開始倒流, 布魯斯面前出現了一扇門。

黑發藍眼的少年模樣已經褪去，他恢復了正常的體型和年紀，只是剛剛還在等待著給卡維爾補刀的他突然來到這裏，一時間有些意外。

布魯斯想了想, 伸出手將門推開, 卻維持著這個姿勢愣在了原地。

門後不是他以為的噩夢的真相, 而是一具具……屍體。

在幾乎看不到盡頭的雪白的空間內, 堆疊著無數無比熟悉的屍體。

黑發藍眼的十二三歲的姑娘身體被攔腰斬斷、睜著眼睛死不瞑目；六七歲的孩子被掩埋在屍體中央，露出的手上沒有一根指頭是完整的；一顆有著精致臉頰的頭顱安靜地放在地上，雪白的臉部肌膚上是濺上去的鮮血。

諸如此類……還有很多很多。

布魯斯幾乎能在見到她們的一瞬間，判斷出她們死於什麽, 但更多屍體上的創傷卻讓他聞所未聞。

布魯斯很久很久沒有再動一下。

這時間久到他覺得自己的肌肉開始發酸, 才恍然間回過神來, 開始嘗試調動自己的每一寸肌肉, 僅僅邁步就像是竭盡全力一般地往對面走去。

這個房間想要通過很簡單，打開對面那扇門。

他跨過女兒的屍體。

黑發的孩子在死之前還是一副恬靜的睡容。

布魯斯牙根緊緊地咬合在一起, 明明目光觸及那些慘劇就不忍地想要避開，他卻還控制不住地強迫自己看上一遍又一遍。

僅僅是跨過屍體而已，對蝙蝠俠來說太簡單了，三秒之內，往常的他都可以輕松抵達目的地。

但現在僅僅一半的路程, 他都快用了十分鐘。

——當一個父親看到自己女兒無數的死亡記錄，他會是什麽心情？

布魯斯已經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只能憑借本能警告自己, 冷靜下來, 他不應該在這裏逗留, 他需要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不能回頭也絕不能再多看任何一眼。

“這裏是娜娜記憶中存放屍體的地方。”

沉默片刻後, 一道男聲傳來。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裏。”

第一次看到尤娜自我調侃的那個所謂的“停屍間”究竟是什麽樣的。查爾斯這次可算是見識到了。

布魯斯說：“別讓迪克和傑森看到這些。”

他們受不了的。

尤娜是他們的血親。

連他都無法將自己從險些崩潰的邊緣拉出，同樣有著黑暗過去、心性磨練得也還不夠的他們怎麽可能不被留下巨大的創傷。

查爾斯理解地說：“我不會的。我會控制著讓他們跳過這個空間。”

畢竟查爾斯只是起到一個媒介作用，幻境中會出現這樣的景象，歸根結底，也是因為這個場景在娜娜心裏的份量同樣不低。

查爾斯是感受到了布魯斯不正常的情緒波動才特意來查看的。但是他沒像往常一樣出手替對方穩住情緒。

布魯斯．韋恩的性格他因為能力倒也正面側面地了解了一二——更別說還有剛開始認識時娜娜的表現做參考，讓對方自己調節，反而更加禮貌合適。

x教授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溫文爾雅、情商很高的人，他絕不會在這種問題上讓人不適。

布魯斯走完了最後的一段路程。

在推開門之前，向來內斂的夜行生物終於向後看了一眼，像是要把這一幕深深刻進腦海，然後不再有任何停留地踏入門內。

布魯斯回到了上一個噩夢的重現部分。

有了之前的鋪墊，他面無表情地看完了全過程，只有在當時僅僅是小孩的孩子被抓住、傷害，他的眼睫才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

越是這樣，他表現得越是平靜。

但心靈能力者能感受得出，那不是平靜，而是壓抑。

如果是一般人這麽壓抑自己，恐怕早精神狀況出問題，自我了結了。

‘原來這就是娜娜無法開口說話的原因。’

布魯斯甚至開始分析起來。

他的腦海中回放著剛剛的場景。

女童蜷縮著躲起來，戰戰兢兢地聽著殺人犯的一聲聲虛情假意的呼喚，那聲音離她越來越近，她屏住了呼吸。

“我已經猜到你在哪裏了。既然之前給你機會你不抓住，現在可就晚了，可愛的孩子。噓，千萬別再出聲，不要發出任何動靜，否則——”

他緩緩掀開了少女的保護殼，閉目的光線照射進去，映進她盛滿淚水的眼睛，讓背對著燈光的男人顯得昏暗而高大，也更加恐怖。

“——就永遠也不要再出聲了。”

他獰笑起來，在少女依舊沒反應過來的，用手死死捂住唇的動作中，將斧頭一下子揮了下去，正對著她纖細而脆弱的脖頸。

鮮血濺了出來，將他的臉和發絲都染紅。

布魯斯看著這一幕。

他又看到蝙蝠俠終於姍姍來遲，卡維爾已經清理完了所有痕跡，就算蝙蝠俠知道他犯下了滔天罪行，沒有證據，他前腳進警局，後腳就可以安然無恙地被保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