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決心

走下台階的道路比眾人想象中更要漫長。

而比這條路來得更加漫長的, 是陸揚心中近乎於是百折千回的復雜心理活動。

他悶頭走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額頭撞上一堵“墻壁”。

“墻壁”說：“別走了，前頭是死路。”

陸揚愕然擡頭, 才發現隊長李善澤就站在自己面前, 一雙黑白分明，仿佛看穿一切的通透雙眼，淡淡地看著他。

明明那眼神裏並無責怪。

可陸揚莫名地心頭一緊, 說：“隊長，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

李善澤說, 隨後他眼神轉移向休息室中另一個角落。而陸揚順著他眼神的方向看去, 驚訝發現，不知何時教練黃興凱竟和林小凡在休息室裏爭論起來。

仔細側耳一聽, 倒也算不上爭論。

因為爭論是雙方互相發泄情緒。

可眼下的一幕，卻是黃興凱單方面輸出, 而林小凡單方面承受，偶爾插嘴幾句微弱到近乎不存在的反駁。

“6分鐘那一波，是不是你的錯？”

“是，我當時不該打的，應該預料到他們選出這個陣容來就是要下路搞我，我猥瑣發育就好了，結果偏偏是沒忍住, 給了對方機會。”

“你呀你呀，上場前都說了, 這個英雄前期不能出錯的，怎麽還是不小心！”

“我的我的, 這一局都是我的。”

陸揚瞬間怔住, 下意識就要上前去拉住林小凡。

可在他行動前李善澤卻先一步拉住了他。

“繼續看。”

李善澤說。

陸揚卻已經完全忍不住了：“不行隊長, 凱哥怎麽能這樣把鍋全給小凡呢，明明這一局女警已經做得很好了！他一個前期這麽炸開的女警還要怎麽C?”

李善澤卻仍舊攔著他，死死握緊他的手腕。

李善澤經常健身，他的力度自然不是陸揚可以輕易掙脫的掉的。

於是陸揚三兩次沒掙開，從最開始的沖動，到後來變得不得不冷靜下來，終於意識到林小凡的不對勁。

林小凡平時是這樣一個會主動背鍋的性格嗎？

難道不是每次比賽結束，他都會跟黃興凱大肆理論一番陣容的合理性，從而印證自己在對局中沒什麽失誤嗎？

而且林小凡是向來不覺得自己敢打是錯的。

他就是那種，輸了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有機會還是會閃現向前進攻的性格。

倔的要命。

可眼下的林小凡太陌生了，以至於陸揚都不敢認他。

尤其是這一局也根本輪不上他的首鍋，若說背鍋，怎麽看都是陸揚自己的沙皇鍋肯定更大吧！

所以為什麽？

陸揚後知後覺。

腦海中浮現出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片段來。

那是小學五六年級左右的一個回憶，這個年紀的男孩兒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尤其兩個男孩兒湊在一起便更是如此。

因為陸揚的一時興起，兩人在林小凡的家裏玩起了網球來。

起初一切都很好，倆人玩得不亦樂乎相當開心，但很快，網球的彈射力超出了陸揚的想象，砰的一聲，玻璃碎掉一地，碎掉的玻璃碎片迸射而出，有一片紮在了林小凡的臉蛋上。

林小凡痛呼一聲後，殷紅的血跡便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

陸揚嚇壞了。

那年他還小，遠沒有現在成熟穩重。

擔心林小凡受傷，擔心他痛，甚至擔心他毀容。

他就要痛哭出聲了。

可在眼淚出現以前，一雙柔軟的手輕撫在他的頭頂上：“沒事沒事，小羊不哭啊，這算什麽傷啊！”

說著，明明是受傷的人，自己卻滿不在乎的從桌上的紙巾盒裏抽出一疊抽紙按在自己的臉頰上。血液染紅了紙巾，一張接著一張，那一幕刻印在陸揚的眼裏，記憶裏。

血最終是止住了。

傷勢也不算嚴重，用了碘酒消毒處理後，好險是沒有留下任何傷疤。

可陸揚卻也在後來知道，玻璃被打碎的事情也好，受傷的事情也好，林小凡一己之力攬在了自己身上。

在奶奶責怪他，要扣掉林小凡整整一個月零花錢的時候。

陸揚曾沖動想過要跳出去承認自己的錯誤。

但林小凡攔在他身前：“爭這個做什麽，都過去了。再說了，小羊也不是故意的啊。”

那時他的身影，逐漸與眼前這個林小凡重疊。

身高變了，年齡變了，聲音也變了。

唯獨不變的是對陸揚的保護，因為不想要黃興凱過多的責怪陸揚，所以明明自己也輸掉比賽很難過，可下了場後，還是要一己之力把鍋背下來。

他其實也知道是陸揚的錯吧？

是陸揚那一波沒控制好自己的支援，最終導致了沙皇和船長的經濟差，最後的龍魂團讓對手絲血逃生。

想到這裏，陸揚看著林小凡的背影，眼眶瞬間紅了。

有很多話很多情緒自胸腔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