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共年輕三十歲

季博文腌菜的手藝在整片胡同那都是出了名的,老爺子每年剛一入秋就開始搗鼓,腌好了給街裏街坊每家分點兒,又幹凈又美味,特別受歡迎。

就連搬出胡同好多年的馬一陽爸媽都惦記這口,前些日子馬一陽來找季時風,他爸媽還特地囑咐馬一陽帶一罐老爺子的腌菜回去。

“就你爺這手藝,”老爺子邊洗玻璃瓶邊自誇,得意的胡子都要翹上天了,“哪個嘗過的不說好!”

季時風光著膀子,正靠在廁所門邊刷牙:“沒人說你手藝不好。”

季博文把玻璃瓶來來回回洗了好幾遍,一嘮叨就停不下來:“你爸從小就好這口,家裏煮稀飯,不給他弄一勺鹹菜拌著,他飯都吃不下。”

季時風含著一嘴牙膏泡沫,笑著說:“我爸怕不是被你齁死的吧。”

“你個混賬小子!”季博文也笑了,邊擦玻璃瓶邊說,“這麽編排你爸你!你小心給雷劈了!”

爺孫倆開玩笑開慣了的,沒什麽顧忌。

“過些日子去我去墓園看看你爸,給他捎點兒。”季博文說,“我腌出來的芥菜疙瘩,可別說你爸了,就連你媽她一次都能吃好幾——”

話音戛然而止,季博文意識到自己剛才提到了誰,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我剃須刀呢,”季時風垂眸斂下眼裏一閃而過的暗沉,沖幹凈牙膏沫,語氣如常,“你擺哪兒去了。”

季博文說:“擱空肥皂盒裏了,東西成天亂放,還得靠我給你整理。”

季時風在洗漱台上看了眼,沒找見:“我東西放的亂我能找著,你給我整理了我倒找不著了。”

“你瞎啊,就在那架子第三層,”季博文轉身給他指了指,見他打著赤膊,連忙破口大罵,“你作死啊你!馬上十二月了你還光膀子!你真是要死了!趕緊把衣服穿上!”

“穿穿穿,刮個胡子就穿。”

季時風嫌煩,把廁所門關上,又惹來他爺一頓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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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前,季博文往洗好的兩個玻璃瓶裏裝鹹菜。

玻璃瓶就是普通的罐頭瓶子,即使季博文仔仔細細洗了好幾遍,看著還是很簡陋。

季時風不願意拿:“別裝了,不帶。”

“幹嘛不帶,就倆小瓶子,礙你什麽了。”季博文翻白眼。

“人家是有錢人家小少爺,”季時風拎起背包,“天天鮑魚海參的,看不上這個。”

“鮑魚海參怎麽了?哦,吃鮑魚的就不吃鹹菜啊?”

季博文來氣,找了個社區發油送的帆布袋,把兩個玻璃瓶裝進袋子裏,不由分說地往季時風手裏塞,囑咐道:“騎車慢點兒,別碎了。”

“知道。”

季時風沒辦法只好帶上兩罐鹹菜,想著路辭要是不樂意要,他就讓馬一陽放了學過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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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風一路騎車到了校門口,路辭站在樹底下等他,姿勢挺奇特的,上半身靠著樹幹,兩條腿倒是使勁兒往前伸。

“路大爺晨練呢?”季時風停下車,“小心別把腰閃了。”

路辭跑過去,高興地說:“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啊,我才等你兩分鐘,你就來了。”

季時風鎖好車:“你剛幹嘛呢?上半身在北冰洋,下半身跑太平洋去了。”

“我曬太陽啊,”路辭說,“天氣冷了,我給腳丫子曬曬,暖和暖和。”

“你整個人站外頭不就行了。”

季時風尋思這倒黴蛋真有病,誰家孩子曬太陽只曬腳丫子的。

“那不行,”路辭哼哼兩聲,“我臉可不能曬,曬黑了怎麽辦。”

“……”

季時風無語了,真夠腦殘的。

路辭站在馬路牙子上,季時風站在下邊,兩人剛好一般高。紮小辮兒的時候,路辭這嘴就沒停過:“我媽說了,你要是從現在開始防曬,等你到了五十,你能比同齡人年輕十歲。”

說到興頭上了還得晃兩下。

“站穩了,別瞎晃,”季時風給他捋劉海,“扯頭皮了又要喊疼。”

季時風給他紮小辮兒從來就沒把他弄疼過,路辭接著說:“你別不當一回事啊,你現在不防曬,將來你就知道後悔了。等你五十歲人老珠黃了,我看著才二十多呢。”

季時風“哧”了一聲:“不是只年輕十歲嗎,怎麽你就二十幾了?”

路辭就等著季時風問這句話呢,下巴一揚,兩只手往季時風眼前一攤,得意洋洋地說:“看到沒,這是什麽?”

“豬蹄子。”季時風瞥了眼面前揮舞的十根爪子,面無表情地說。

“……有眼無珠!”路辭翻了個大白眼,給季時風表演了一通翻花手,“是一雙擦了防曬霜的手,手就是男人的第二張臉,我現在往死裏防曬,等我五十歲了,我這臉年輕十歲,左手年輕十歲,右手年輕十歲,加起來一共年輕三十歲,可不就是二十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