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2/4頁)

賀敬元苦笑道:“當年祁林兄帶著孟將軍獨女尋到我,便同我說,丞相給他的指令是殺孟將軍獨女。他下不去手,這才偽造了自己和孟將軍獨女墜崖而亡的假象。若如太傅所言,丞相一開始就有意留他們一條活路,為何後來又命我手刃昔日袍澤弟兄,幾次三番派死士前去樊家找那東西?”

若有老將在場,便該知曉賀敬元口中的“祁林”,乃是魏府家將魏祁林。

魏祁林原先並不姓魏,也沒有名字,只是魏家買回去當死士訓練的一個仆役,因他天生巨力,在習武上又頗有天賦,才被魏家當家將培養。

魏嚴手中本是一點兵權都沒有的,全靠賀敬元和魏祁林在戰場上屢立戰功,才漸漸也有了聲望。

後來魏嚴嫁妹給謝臨山,魏家同謝家的來往愈發密切,魏祁林還去謝臨山麾下做過事,得了謝臨山麾下老將孟叔遠的賞識,因孟老將軍只有一獨女,入贅與了孟家。

這魏祁林,便是後來的樊二牛。

賀敬元一直害怕的,就是魏祁林當了那柄刀,成了讓孟老將軍延誤運糧的推手。

奈何關於當年錦州的事,魏祁林告訴他的甚少,二人十來年裏,除了魏祁林主動找上門求他那次,甚至沒再碰過面,就是為了避免讓魏嚴發現端倪。

他沉沉嘆息一聲:“若是當初他把那些東西交與我時,我打開看了,如今倒也不必這般猜疑不定。”

可要是那時候就看了,他除非直接反了魏嚴,否則也保不住樊長玉姐妹二人。

陶太傅寬慰道:“一切尚未塵埃落定,且再看看吧,老夫出山,便是擔心有心人借著當年錦州一戰,拿九衡當刀使。臨山的死,終究是那孩子心上一道跨不過去的坎兒,我怕他著了別人的道。”

賀敬元自問對當下的局勢看得也足夠透徹,只是心中依然疑團密布,他道:“賀某愚鈍,民間傳出關於錦州一戰的疑點時,矛頭就是直指丞相的,太傅的意思是說,有人在想引侯爺與丞相鷸蚌相爭?”

陶太傅道:“我同魏嚴算不上深交,這些年不管是民間還是朝堂,對他皆是罵聲一片,也許當真是在那個位置上坐久了,便迷了心竅。但誠如你所言,再往前走十幾年,他對大胤的社稷,也稱得上兢兢業業。當年讓我收九衡做學生,也是托了南山書院的夫子,打著謝臨山的旗號拐著彎地勸說我,瞧著倒是怕我因同他不對付,不肯收九衡這個學生。”

陶太傅便是師出南山書院。

賀敬元未料到魏嚴竟為謝征謀劃至此,他從前也算得上是魏嚴心腹,偶然見過幾次魏嚴同謝征的相處,魏嚴對這個外甥從來都是不假辭色。

便是謝征戰功赫赫,得了嘉獎,他也會先訓斥幾句,再不痛不癢地誇贊幾句。

整個丞相府都知道,魏嚴不喜歡謝征這個外甥,可背地裏卻大手筆地替謝征請陶太傅來教他,魏宣作為魏嚴親子,怕是也沒這番待遇。

一時間,賀敬元心中更疑惑了。

他道:“丞相欲在崇州戰場上治侯爺於死地,也是事實。”

陶太傅一雙蒼老的眸子眯了起來,眸光銳不可當,他道:“當年錦州一案,肯定是與魏嚴有關的,只是其中興許還有什麽隱情,才讓他這般反復無常。我親自進京去見他一趟,在我回來之前,你先別告訴九衡關於孟家的事。”

他頓了頓,又道:“李家那邊查到了不少東西,怕是也會有動作,我那閨女磨礪得也差不多了,讓她上戰場多掙幾個軍功去。若是被李家攪了局,讓那臭小子提前知曉了此事,她身邊有人可用,我也不必替她憂心。”

賀敬元只覺一團亂麻的思緒終於被理出了個線頭,連忙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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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早朝後,文武大臣們陸陸續續從金鑾殿內走出,以魏嚴和李太傅為首的官員們簇擁著各走一邊。

魏嚴從漢白玉石階上走下時,同龍雕阻隔的漢白玉石階另一頭走下來的李太傅碰了個正著。

二人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這一打照面,一人剛強威儀,一人隨和親切。

對視片刻後,李太傅率先向魏嚴拱了拱手:“魏丞相。”

他身形幹瘦,須發皆白,看起來比魏嚴年長了許多,只是那份隨和卻又不如陶太傅通達,因此哪怕瞧著讓人覺著易親近,卻又難以真正親近起來。

魏嚴只虛虛擡手,回了一句:“李太傅。”

他架空皇權十余載,身上那股威嚴,不輸帝王。

李太傅笑呵呵道:“西北戰局上,反賊叫武安侯和賀將軍分頭牽制,如今已無還手之力,陛下龍顏大悅,想來捷報不日便會送回京城了,李某,提前賀喜丞相了。”

魏嚴面上瞧不出絲毫情緒起伏,只道:“國之大事,同喜。”

二人這場交鋒,到此便已至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