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第2/8頁)

樊長玉像是極其不理解一般,嗓音極低地道:“生在皇家,便可視平民生死如螻蟻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刹那,她心底除了謝征被賜婚的難過,還有一下子看不清前路的茫然。

皇帝,在平民百姓心中,那就是頭頂的天了。

樊長玉從前寄望於給外祖父平反,是自己立下戰功後,像那些戲文裏唱的那般,在金鑾殿前陳述冤情,然後沉冤得雪,善惡有判。

但眼前的現實,似乎和戲文裏出入極大,戲文裏最終判定善惡的高官或皇帝,都是公正無私的,而現實裏,皇帝也會有私心。

那個遠在千裏之外,穩坐龍椅的帝王,甚至不知她的冤情,只因她可能會妨礙到公主出嫁,就想讓她死了。

李懷安看出她臉色極為不好,有心安慰一二,但那些掉腦袋的話,終究是不能在此時便告知的,只給出一個承諾:“孟老將軍背負罵名十七載,若是魏嚴所害,李家一定會幫孟老將軍討回公道。”

他沒多說關於她父親的事,似乎也默認她父親是魏嚴的人,當年幫著魏嚴構陷了她外祖父。

樊長玉只麻木地道了謝,便言自己有些累了,先回營歇息了。

李懷安看著她走遠的背影,失神良久,喃喃自語般說了句:“真是犯了蠢,何故要在此時告知她皇帝賜婚的消息?”

大概……是實在不喜她對著自己禮貌又疏離的那副態度。

可告訴她了,看著她眼底刹那間湧現出來的難過後,他心底似乎也沒好受多少。

李懷安最終自嘲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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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長玉回去後,從未覺著這般疲憊過,渾身都發沉,好像是這月余的疲憊都堆積到了這一刻來。

合衣臥躺到軍床上時,只覺呼吸都是吃力的,一種窒悶感包裹了她,讓她整個人像是墜入了沼澤之中,拽著她的手腳讓她往下沉,無論如何都掙紮不開。

她偏過頭看了一眼綁在自己袖口的鹿皮護腕,解開後想扔又沒舍得,擱到床邊放衣物的的矮凳上後,忍著胸腔因用力呼吸而帶起的陣陣鈍痛,深深呼出一口濁氣後,一只手搭在眼前入眠。

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需要好好休息。

但黑夜裏抖落的呼吸聲還是泄露了主人的情緒,從眼角沒入鬢發的水澤,匯聚太多沾濕了枕巾。

他當日離開時,把話說得那般明白又那般決絕,皇帝賜婚,他娶公主可以獲得更多的權勢對付魏嚴,於他而言是好事,他大抵不會拒絕的。

明明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了,但還是控制不住這一刻心底的難過。

樊長玉搭在眼前的手一直沒拿開,她無聲地告訴自己,只準難過這一晚,今晚過後,那個人的事就與她再無甚幹系了。

皇帝在她這裏不是個好皇帝,但也不該讓天下百姓忍受更多的戰火,她會好好打明日那場仗。

況且,也正是因為她成了朝中的武官,皇帝才不敢光明正大地對她下手,她要提防著皇帝放到軍中的那個太監,讓自己爬得更高。

請來的那幾個幕僚給她講過朝中目前的制衡關系,皇帝那麽想除掉魏嚴,所有國事卻還是得過問魏嚴,就是因為魏嚴大權在握。

能輕而易舉被抹殺的,都是因為手中權力還不夠大而已。

樊長玉到現在還是不喜歡爭奪那所謂的權力,但如果那東西關乎自己和身邊的人性命,她也會豁出性命去爭去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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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樊長玉起來時,一雙眼不出意料地腫了。

謝五看到她都愣了愣:“都尉,你這……”

樊長玉眼都不眨地扯了個謊話:“夜裏蚊蟲多,眼角被盯了。”

謝五張了張嘴,最終又閉上了,只附和道:“蚊子是挺多的。”

樊長玉沒再綁當初謝征送她的那副鹿皮護腕,單手給自己扣上了同盔甲配套的精鐵臂鞲,說:“你替我從我一手帶出來的那幾十人裏選幾個出來,放到長寧身邊去,交給小七管著,讓他們帶長寧和趙大娘回薊州。”

謝五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都尉是怕長寧姑娘有危險?”

樊長玉沒瞞謝五,但也沒多說,只道:“防患於未然。”

不管是魏嚴,還是皇帝,都視她為眼中釘。

樊長玉不怕他們對付自己,就怕他們卑劣對長寧下手。

自己一旦上了戰場,就分身乏術,眼下薊州還是賀敬元的地盤,把長寧和趙大娘轉回薊州,對她們來說相對安全些。

謝五得了她這話,也不墨跡,當即就下去安排。

再次上戰場,並且是作為前鋒軍的主將,樊長玉心中倒是沒多少懼色,更多的是沉重。

這麽多人把性命交付與自己,她想在打贏這場仗的同時,也讓那些她連名字都記不清的小卒還能活著回去。

數萬大軍把崇州城四面圍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