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樊長玉聽著那一聲輕笑,心弦莫名輕顫了一下。

但她掩飾得極好,面上一絲情緒也無,維持著見禮的姿勢平靜答道:“侯爺。”

話落,又是良久的沉寂。

謝征嘴角笑意不減,可就是個瞎子在這裏,怕是也能感受到他周身驟冷的氣壓。

室內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稀薄。

何副將察覺二人之間的微妙,暗道不對勁兒,他想幫樊長玉,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說什麽勸走謝征。

好在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是謝征的親兵,他一進院子便抱拳稟報道:“侯爺,反賊隨元淮已伏誅,隨他潛逃的妾室和獨子也被帶了回來!”

樊長玉布著血色的瞳孔微微一縮,抱拳的手也緊了緊。

俞淺淺和俞寶兒被帶回來了?

亂臣賊子是要被誅九族的!

她心中一時紛亂不已,下意識朝謝征看去。

謝征聽得這消息不知何故皺著眉,面上卻再無多的情緒,緝拿反賊余孽是首要大事,他最後再看了樊長玉一眼,目光在她血紅的一雙眼和纏著紗布的傷口處多停留了幾息。

緊抿的薄唇動了動,最後卻什麽也沒說便轉身離去。

何副將看著謝征走遠的背影,急著要追上前,但方才謝征那失態的逼問,屬實是反常,何副將忍不住問了樊長玉一句:“你同侯爺是舊識?”

已到了如今這局面,樊長玉不想旁人誤會她和謝征有什麽,只道:“不敢高攀侯爺,只是曾有幸得陶太傅賞識,被他老人家收作義女。”

何副將點頭道:“原來如此。”

心中卻還是覺著怪異,但想到二人之間隔著父仇,何副將又不敢亂猜,也不好再多問樊長玉什麽,只囑咐她好好養傷,便要去追謝征。

樊長玉卻叫住他問:“何將軍,反賊的家眷會作何處置?”

眼下的盧城,除了謝征,便是何副將說了算。

她猜測何副將應該是清楚如何處置俞淺淺和俞寶兒的。

何副將道:“自是斬立決。”

聽到這個回答,樊長玉一顆心愈發沉了沉。

她知道反賊該死,無數將士因他們戰死沙場,整個西北的百姓也因他們流離失所。

但俞淺淺母子,什麽惡都沒做過,俞淺淺也不是自願跟那反賊的,罪不至此。

她微抿了抿唇,問:“就沒有其他可能了嗎?”

何副將怪異看她一眼,說:“反賊余孽,怎能不斬草除根?長信王府上那些沒生養過的姬妾,倒是可以流放或發賣。樊都尉怎問起這些來了?”

樊長玉搪塞道:“在軍中時日尚短,對這些律令還不熟悉,順口問問。”

等何副將走後,樊長玉躺回床上又失神了好一陣。

她要怎樣才能救俞淺淺和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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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征走出院落後,便問了一句:“她眼睛怎麽傷的?”

跟在他身邊的親衛也是剛來盧城,還不知樊長玉身上發生的事,忙回道:“屬下這就去查。”

已是暮時,風吹得檐下掛在的燈籠搖晃不已,矮墻邊種的一片文竹拖出道道雜亂的影子。

謝征停蒼白的面容在燈下也沒能添上幾分暖色,他沉聲吩咐:“尋最好的大夫給她治傷,找找謝五,看他是否還活著。”

他當然能猜到她那一身傷,都是從戰場上帶下來的。

但能讓她傷成那般,戰況究竟是有多慘烈?

如果他沒能收到謝七的信趕來,她是不是就要死在這裏了?

親衛領命退下後,謝征一人負手在廊下靜立片刻,忽而重重一拳砸在了石墻上,堅硬的墻磚碎裂開來,掉落一地石渣。

他手上也破了皮,溢出殷紅的血珠。

隨行的另幾名親衛被這突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但誰也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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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副將趕去的時候,仵作已驗屍完畢。

他探頭看了一眼蓋著白布,只在頭部掀開白布一角的屍首,問仵作:“確定此人是隨元淮?”

仵作恭敬答道:“回將軍的話,隨元淮幼年曾在東宮那場大火裏被燒毀了容貌,這麽多年來,據聞從未出過王府,體弱全靠湯藥續命,因一張臉實在是醜陋駭人,府上的下人都少有見過他的。”

“小人觀死者身上有陳年燒傷,五指瘦長無繭,應是養尊處優,舌苔發暗,且有清苦藥味,乃常年服藥所至,故小人斷定此人是隨元淮無疑。”

何副將端詳著那張燒得面目全非的臉,瞧不出什麽頭緒,轉身看向坐在太師椅上面沉如霜的人,“侯爺,您以為如何?”

謝征周身縈繞著一股陰郁之氣,聞言只擡眸道,“反賊余孽伏誅,自是皆大歡喜。”

這是認同了此乃隨元淮屍首的意思。

有了謝征點頭,何副將便松了口氣。

至此,禍亂西北多時的反賊,就算是徹底清繳了。

他小心翼翼問:“那隨元淮的妾室和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