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第2/3頁)

謝征一時不妨,被她用蠻力掀倒在地,後背結結實實撞在了墓前的青石板地磚上,發出一聲悶響。

樊長玉不等他起身便如豹子般撲了過去,一只手鎖住他前頸,腿腳壓在他腰腹兩側制住他的行動,就像他剛才鉗制自己一般,將他壓得死死的。

她恨聲道:“那明知魏嚴正盯著你,還自身來這陵園自投羅網的又是誰?”

“你介意我的身份,不願告訴我,多帶幾個侍衛都不成嗎?”

說到後面,樊長玉喉頭抑制不住地有些發哽:“你跟我在一起,對謝將軍謝夫人愧疚自責,我心底又好過了?”

謝征望著壓在自己身上,鎖住自己咽喉兇狠又狼狽的少女,神情微怔,終於明白了她說那番話的緣由,擡起一只手按在她後背,將她用力壓向自己,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樊長玉掙脫他的懷抱,坐起來恨恨瞪著他道:“那你說是怎樣?”

謝征被樊長玉甩開了手,也沒起身,就這麽仰躺在墓前的青磚地上,眸光微黯地望著漆黑的夜空道:“我沒同你說過我母親的事吧?”

“她在我爹的靈柩回京後不久,便也自縊而去了,那一年我四歲。她死的那天,還給我做了桂花糕,穿了她最喜歡的衣裳,在鏡前描眉點唇,我被她哄出門吃個糕點的功夫,回來她便已是懸在梁上的一具屍體了。”

樊長玉怔住。

“我被她托付給了魏嚴,在魏府過了十六載寄人籬下的日子。年幼時,被魏嚴的好兒子在盛夏裏往被褥裏塞過蛇,在嚴冬往床鋪上倒過冷井水,也被他撕毀先生布置的課業……”

“每每那時,我都會想她,也恨她,恨她身為大家宗婦,卻軟弱擔不起宗婦之責,恨她為人母,卻未盡母親之責狠心舍我而去。更多個深夜裏,我都是在噩夢中見到她蕩在橫梁下方的那截艷麗的裙擺。”

謝征笑了笑:“我以為魏嚴憎惡我,是我貪吃那一碟桂花糕,離開了我母親,才讓她有了機會自縊。我其實也是恨我自己的……”

樊長玉聽他用這般平靜的語氣說起自己幼年的經歷,仿佛是在說旁人的事,放在膝前的雙手不自覺攥緊。

她只從朱有常那裏聽說,謝夫人是為了保謝征和參與進了揭發魏嚴的謝家舊部而死,卻不知謝征同他母親之間有這麽多誤會。

自己父母意外身亡時,她若不是為了長寧,都不會那麽快振作起來。

他幼年便失了雙親,在當時怕是天都塌了,在心底把母親的死歸咎於自己,還在魏府備受欺淩。

樊長玉想起他當初聽聞自己小時候給宋硯送過一對泥人,便也要給他也補一對。

那時她在心底裏覺著他幼稚,眼下卻隱隱有點明白了。

正是因為他從小就沒得到過任何溫暖和慰藉,所以才會連她給過宋硯的一對泥人也想要吧。

心口的地方揪疼得厲害。

樊長玉看著仰躺在自己身側的人,伸出手,很輕地摸了一下他的頭,說:“謝夫人的死,,不怪你。”

謝征自嘲道:“我恨了她足足十七載,才知道她是為我死的。”

“不告訴你今天是她忌日,不是介意你的身份,是我自己都沒想好要如何來見她……”

樊長玉心中五味陳雜,低聲道了句:“對不起。”

是她誤會他了。

謝征偏頭看她,笑問:“道歉做什麽?我又沒同你說過這些,你會誤會也是難免。”

他屈膝坐起來,肩背肌肉的形狀在衣袍下很是明顯:“是謝忠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樊長玉怕他怪罪那瘸腿老伯,忙道:“是我看完朱叔後出來不見你,主動問他的。”

謝征說:“他這嘴越來越不嚴了。”

樊長玉抿唇道:“他也是擔心你,不論如何,你只身前來祭拜謝夫人,都太危險了些。”

謝征垂著眼沒說話,月華切出他側臉的的輪廓,透出幾分冷硬和倔強。

樊長玉以為他還在為謝夫人的事難受,也不再多言,只道:“沒出事就好。”

謝征突然開口:“從前來祭拜母親,他教我不要帶旁人的。”

樊長玉有些困惑地問:“誰?”

謝征卻不再說話了,起身看向身後父母的墓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樊長玉兀自猜測著他口中教他的那人,思來想去,唯一可能的竟然是魏嚴。

她暗暗一驚,心道既已知魏嚴就是害死他爹娘的仇人,他為何還記著魏嚴從前說的話?

但想到魏嚴畢竟是他舅舅,在那十幾年裏,謝征其實一直都把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看待的,甚至當了魏嚴手中最趁手的一把刀。

魏嚴再苛待謝征,卻也從未在武學和念書上短過他。

哪怕如今反目,謝征對魏嚴,大抵還是有著不一般的感情的吧?

樊長玉看著他頎長高瘦的背影,心緒格外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