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第2/3頁)

魏宣從前為了讓魏嚴多管束自己,屢屢犯渾,留宿秦樓楚館,豢養歌姬這些混賬事他都做過,至今他院子裏還有一堆鶯鶯燕燕,對於男女之間的那點事,他再清楚不過。

他想不通父親眼裏既然只有權勢,當年為何又要娶毫無背景的母親。魏家乃百年世家,魏嚴年輕時,甚至同謝臨山並稱“文武雙壁”,他要娶妻,整個京城有的是名門貴女任他挑。

既娶了他母親,這麽些年,身邊也再沒過旁人,魏宣想魏嚴年輕時大抵對她母親也是有感情的。

只是自己讓他失望了,他才連著母親一起冷落了。

魏宣在旁人跟前脾性一向渾,只有在魏全這個他父親身邊的老仆跟前,才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他坐在石階上,擡手覆在眼前,苦澀道:“我要是謝征就好了,有這麽個出息的兒子,父親大抵便能高興了吧?”

他母親吃齋念佛,提起魏嚴,語氣中也都是敬重有加,同他說的最多的話,便是要好好念書,好好習武,成為有本事的人,為他父親所用……

但魏嚴似乎不喜歡孩子,從小魏宣就怕他,因為母親和外人對魏嚴的態度,他又對他滿心孺慕之情。

小時候也不是沒想過要把什麽都做到最好,從魏嚴那裏得一兩句嘉獎。

但在謝征來到魏府之前,魏嚴偶爾還會對他和顏悅色,指點功課時雖嚴厲,卻也不會過多苛責。

謝征來了之後,他便再也沒見魏嚴對自己笑過了,他和謝征同吃同住,魏嚴每每見他們,面上都是一片陰沉。

謝征總是很聰明,不管學什麽,先生一教他便能學會。

偶爾魏嚴抽考他們學問時,謝征就算害怕,也能舉一反三答出來,反之他在魏嚴跟前答問時,只要魏嚴那雙淩厲的鳳眼從書卷上移到他身上來,他便渾身抖如篩糠,一句話都說不出。

他怨恨謝征讓自己丟臉,也怨恨他把自己襯得像個草包,讓魏嚴看他的眼神裏再也沒有過了贊許之色。

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是世上沒有謝征這個人就好了。

所以幼年時,他不留余力地欺淩謝征,有那麽一兩次叫魏嚴知曉了,他被罰跪了祠堂,事後便愈發變本加厲地在謝征身上討回來,謝征便連告狀都不敢了。

但他並沒有感到多開心,一開始他往謝征被褥裏塞蛇蟲,還能嚇得謝征驚惶大叫,後面謝征只會眼都不眨地捏死他放進去的蛇蟲。

嚴冬他往謝征的床上潑冰冷刺骨的井水,謝征把濕透的床褥扔到地上,合衣就著光禿禿的床板睡上一夜,第二天發著高熱,依舊能在演武場上贏他。

他在書院裏帶著一眾捧高踩低的官員之子,把墨水倒滿謝征的書桌,在假山後領著人痛毆他一頓,踩著他的臉碾進泥水裏,譏誚道:“謝臨山的種,也就這樣。”

他希望謝征能就此變成那樣一灘爛泥有多好。

可謝征從來不求饒,他被他的嘍啰們按著手腳,被他踩著臉摁進泥地時,看他的眼神也只是冷冷的,黑漆漆的讓人瘆得慌。

後來謝征便去了軍中,再相見時,他從沙場歸來戰功赫赫,愈發把他比得什麽都不是。

也是一個雨天,他被謝征打斷幾根肋骨,踩著臉碾進滂沱雨地裏,冷冷嘲諷:“魏嚴的種,也不過如此。”

他曾經給謝征的,謝征都一一還回來了。

從那時起,他就愈發恨謝征,知道謝征死在崇州戰場上時,沒人知道他有多高興。

可就算謝征“死了”,他去了西北,也沒能接管好他手中的軍隊,反而還把整個西北搞得一團糟,讓魏嚴又被李黨抓住了彈劾的把柄。

時隔多年,魏宣終於肯承認,其實他就是嫉妒謝征,嫉妒到恨自己為什麽不是他。

魏全聽到他的話,只說:“侯爺是侯爺,公子是公子,公子無需同任何人比較。”

魏宣垂首苦笑,望著倒影在地上的竹影,也不願在魏全跟前多說,繼續丟人現眼了,他起身道:“我回去陪母親。”

魏全頷首恭送他遠去。

到了魏夫人所住的院落,魏宣還沒進房便聽見了裏邊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他想起魏嚴冷漠離去的那個背影,心口愈發酸澀,見丫鬟端著剛煎好的藥從小廚房那邊過來,道:“我給母親送去。”

丫鬟明顯有些懼他,不敢推辭,恭敬遞上端藥的托盤。

魏宣皮糙肉厚,直接端起了上邊那只描金邊的青瓷藥碗,大步走進了房內。

“母親,喝藥了。”他一進屋,便有仆人端上一張圓凳放到了床邊。

魏夫人在病中,氣色並不好,她算不得傳統意義上的美人,相貌平平,只是多年吃齋念佛,眉宇間透著一股慈悲。

她寬慰獨子道:“老毛病了,不是什麽大事,我躺幾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