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初怦然(第2/3頁)

“有何不可?本王便先晾他多日。傅沉歡是戰場殺伐之人,什麽苦沒吃過,一息尚存,自能生生不息。”

安王妃咬牙:“但這終究意難平。”

安王心中豈能不知,殺子之仇難道他能輕易咽下去?負手走了兩圈,他嘆息,“你莫急,皇兄說過,出氣便可,不許鬧出人命。那傅沉歡不是受傷,是傷殘!你可知曉這殘字?真把他一路拖到玉成的靈位前,一個不小心弄死了,怎麽交代?他到底是立下不世之功的功臣。”

安王妃雙唇顫抖半晌,連說了兩個“好”字,“雖然他沒有葬身獸口,這下場卻也算解氣。妾身可以接著等,好在傅沉歡現在是個廢人,直接弄死倒還便宜了他。我們不急,遲早有一天,這些事會漸漸淡去,到時再慢慢拾掇他。”

安王哼了一聲:“怕是不能了。”

安王妃眉梢高挑,急道:“什麽……王爺此言何意?”

安王長嘆一聲。

今早剛收到消息,北漠使臣不日便要進京。這使臣來的出其不意,他與皇上都不敢確定是不是北漠那邊聽到了什麽風聲。

畢竟傅沉歡的事情,他們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但事無絕對,如果北漠知道他們畏懼已久的戰神重傷至此,不知心中會打什麽主意。

安王妃聽對方絮絮說完後,已然冷靜許多:“那此事皇上與王爺又是如何看待?”

“皇兄的意思,傅沉歡傷的是腿,又不是腦子,治軍能力並未丟失,威懾仍在,”安王沉吟,“再者,他不過是沒了半條腿而已。宮中有能人巧匠,據說可以用薄鐵制造義肢,只要他還能騎馬,應當與以前並無分別。”

“並無分別?”安王妃冷笑兩聲,眼角帶淚沉聲悲道,“他是沒有分別了!依然是風光無限的大將軍,可我們的玉成就白死了!王爺,請恕妾身多嘴,依妾身之見,此事又何須定要傅沉歡坐鎮?北漠既派使臣來訪,我們又何必非要打打殺殺,不過幾座城池,讓與他們便是。若還不滿足,再陪嫁一個公主。我們兩國聯姻交好,豈不比戰亂不休要強上許多?若真是如此還一舉兩得,讓那傅沉歡再沒什麽用處,可任由我們磋磨了。”

安王思忖半晌,擺手:“皇兄只有淑儀一個公主,無上尊貴。若嫁去北漠,實在有傷皇家顏面。”

安王妃道:“公主不行,還有郡主。”

“什麽?你是說……”

“不費一兵一卒,歇了邊疆戰事又將傅沉歡變成廢子,只需王爺您舍出一個女兒罷了。”

是哪位女兒自然無需多說,安王妃一雙冷艷美目直直望著安王。

安王又是遲疑片刻,最終緩緩說道:“這事……待本王與皇兄商議過後再看。”

……

入夜,一道黑影迅疾踏上院墻,悄無聲息地落在雜草叢生的庭院中。像一陣幽微的風,連一片枯葉都未曾驚動,閃身進了房門。

傅沉歡今日已經可以起身,他靠坐在床頭,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左腿上,眉眼沉靜。

來人摘下兜帽,露出花白的頭發,單膝跪地:“少將軍。”

傅沉歡道:“羅叔不必多禮。”

羅真緩緩起身,一言不發地從背後包裹中取出一樣物什遞給傅沉歡。

那東西細長,兩尺寸余,兩根鐵條上接一中空圓環,下面則是實心鐵片,通體漆黑而輕薄。

傅沉歡沒說什麽,沉默接過來。

“少將軍,這輕鐵雖比尋常鋼鐵分量輕些,但您新傷未愈,還是先擱置著,養上一段日子後再用它。”羅真低聲說。

傅沉歡略微頷首:“我有數。”

羅真渾濁的雙目微動,低頭注視傅沉歡的腿良久:“少將軍相信這是一場意外嗎。”

“自然不信。”傅沉歡平靜道。

“青犽絕跡已久,忽而出現竟有數十只之多,且覃地沼澤並非此類野獸喜居之地。聽聞曾經夜闌人為防止被青犽傷及自身,研制一種特殊藥水,只需塗於手腕處,便不會被它撲咬。”羅真沉聲道,“這畜牲有主。”

傅沉歡默然片刻,另問道:“我交代的事可辦妥了。”

羅真道:“是。一切按您吩咐。不日便可離開此地。但請恕老奴多問一句,少將軍可是要謀反嗎?”

傅沉歡否認:“並無此意。自保而已。”

“老奴就知道……還是不死心想問上一問。已經到了這般田地,老奴實在不明白少將軍還在堅守什麽。”羅真沒聽到想要的答案,語氣悲憤,“就為了守住傅家的忠名嗎?夏朝不仁不義,用奸計殘害忠良,那皇帝更是昏庸無道。少將軍,夏朝早已是強弩之末,不出三代必然覆滅,你又何必苦苦支撐?”

傅沉歡側過頭,靜靜看著蕭瑟荒涼的窗外:“羅叔應當記得,明孝帝於太.祖父有救命大恩。”

羅真神色黯淡下來,明白傅沉歡的意思,“此乃佳話,世人皆無不知,我豈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