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卑微心願(第4/5頁)

“本侯無罪——無罪!你這奸佞分明陷害忠良!你一定會遭報應!”

傅沉歡覆著雙眼,令人無從瞧見他的神色。只能看見他高鼻薄唇,和線條淩厲漂亮的下頜骨。

他淡聲:“這才第一天。沒有人下詔獄第一天便認罪,無妨。”

這樣幽深森冷的詔獄裏,他的嗓音仿佛地獄惡鬼,徹骨陰寒。

顧達海咬牙,雙目赤紅:“你把本侯和代州的信國公以莫須有的罪名抓起來,明言治罪,實則你早就恐懼皇上逐年見長,愈發與你分庭抗禮,朝野之中你再難鋪陳便以削藩壯大你手中權勢,是也不是?!”

傅沉歡牽唇一笑。他雖蒙著雙眼,但露在外邊的容顏亦足以顛倒眾生,這一笑,幾乎映襯得這漆冷詔獄都亮堂幾分。

“不必浪費時間操心本王。此案證據確鑿,顧侯爺早招認,也可早日落個痛快。”

“你做夢!你以為你這賊子的奸計會得逞麽?刑部和禦史台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來路不明上位不正,貪婪之心昭然若揭,還能猖狂到幾時?”

話雖這麽說,但顧達海心中的恐懼早已滔天:他淪落到此才看清形勢,傅沉歡手段高明陰狠,深諳打散利益聯盟一道,或哄或誘,將所有藩王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他最先下手便是他與信國公。他們一個在北雲州,一個在至南代州,彼此相隔甚遠,又無來往,其余藩王被蒙蔽雙眼,一時根本難以反應傅沉歡的真正目的。

歷來削藩最容易遭到反噬,可傅沉歡卻避的巧妙。如今情形先機已失,他們來不及應對,甚至根本不知傅沉歡還有什麽後手。

顧達海知道自己完了,口不擇言慌亂痛罵:“狗賊!你喪盡天良汙蔑清臣至此,本侯何曾苛稅百姓?!府中更是清清白白,從你發難至今,可搜出了一兩多余的貪墨銀子?既未查出,豈敢稱證據確鑿?”

傅沉歡撫掌微笑:“銀子都收起來了罷,家中有父母要贍養,幼子須得撫育。本王明白。”

聞言,顧達海雙唇顫動,布滿血絲的眼死死盯著傅沉歡。

“此案……此案尚未結案,你竟敢株連本侯家人——”

“本王只是給你提個醒。若你與本王無話可說,便由它們代替本王跟你,與你的家人好好談一談。”

他略微擡手,修長清瘦的手指向墻邊掛滿的刑具。

身後兩名親兵立刻上前,取過漆黑沉重的刑具,一言不發向顧達海走去。

漆黑冰冷的鐵梳折射出點點雪亮光澤,一梳下去,連皮帶肉鮮血淋漓。顧達海慘聲哀嚎:“傅沉歡!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傅沉歡漠然轉身,對身後慘叫怒罵充耳不聞。

他來到另一間牢房。

這裏比之方才那間臟汙血腥的多,十字架上的人依稀能看出個囫圇人樣,滿身的血跡斑斑,破碎的衣衫和血肉泥濘在一起。

傅沉歡凝眉,平靜道:“信國公已經準備好了,還不伺候畫押。”

旁邊的侍衛應了聲,拿出一張白紙黑字的認罪書,抓過譚洪鮮血淋漓的手,往上按去——

“傅沉歡……我便是化作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譚洪一張嘴,一口血沫湧出來,“即便我治下嚴厲了些……先皇在時都不曾苛責我半句,你不過代行朝政的奴才,竟敢重刑施罪……你無非是想削弱藩王勢力、讓手中權力更加無窮無匹——以滿足你的貪婪與野心……”

傅沉歡恍若未聞,將畫了押的認罪書接過,漠然轉身向外走。

譚洪氣若遊絲,睜開半闔的眼,“傅沉歡……你必定……必定萬劫不復、永世不得超生……”他用力道,“我詛咒你!永墜十八層地獄,連同你心愛的女子也一樣永世不得翻身……”

傅沉歡一頓,聲線陡然森冷:“拔了他的舌頭。”

牢中明滅微光,晃動著忽明忽暗,映得傅沉歡昳麗蒼白的面容有幾分莫測。

走出詔獄大門,傅沉歡的臉色比進去時更加蒼白。

外面的陽光帶著灼人的溫度,而他就像是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在明艷日光下格格不入。

他慢慢從懷中取出小木盒,捧在掌心,慘白指尖輕輕摩挲撫過。

天邊初升的艷陽光芒耀眼,為這片沉朽的土地洗刷出一抹勃勃生機。

天高雲清,山河雋永。

大地煥發鮮活生氣,世間萬物朝氣蓬勃。

唯有他滿身暮靄,哀涼蕭瑟。

傅沉歡手指頓了頓,又取出一方潔凈純白的絹帕細致小心包裹住木盒,才繼續愛憐輕撫。

諾諾……

別怕,很快了。

很快,朝局穩固,眾生安樂,這份禮物,大約你會喜歡吧。

而我,也可從此抽身,去你身邊保護你,不叫你一個人擔驚受怕。

木盒棱角並不鋒利,撫摸時卻仿佛摸上一柄寒涼刀刃,割在手指,那疼痛卻直直落在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