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甘受折辱(第3/4頁)

黎諾低頭眨眨眼睛,不由自主感到心虛:她這個身體再弱,也不過只在這裏呆一年而已,老孟他們還不至於犯那麽愚蠢的錯誤,這一年她肯定怎麽也掛不了。

至於一年以後,也沒什麽意義了。

黎諾猶豫說:“什麽藥還要王爺親自去求,定不易收集吧,到時候我跟他說這事算了……”

原樂點頭:“確實不容易,那方子我看了,段大夫這是要殺人呐。”

黎諾忙追問:“這是什麽說法?”

“其他藥材雖然珍貴稀有,但以王爺的能力,應當不成問題,唯有一位龍角赭——那玩意兒,十年才能煉得出一味,現在煉定來不及,唯一現成的在覺仁寺渡厄那老禿驢手裏。不過,若是管這禿驢求藥,王爺起碼得掉層皮。”

黎諾下意識心一提,一雙清淩淩的圓眼睛盯著原樂說下去。

原樂冷笑兩聲:“那個禿……覺仁寺的住持法號渡厄,是一位‘佛法高深的得道高僧’——反正別人都是這樣說的。他呢,雖性子悲天憫人但過於古板,滿口唧唧歪歪的酸話,去歲他還寫了一篇‘苦厄抄’,實則就是在罵王爺手段殘忍,草菅人命,殺孽太過深重致身上業障難消。”

“原本他修他的佛,心中再怎麽厭惡王爺,也與王爺井水不犯河水,但眼下王爺求到他頭上,那老禿驢絕不可能讓他輕輕松松地得償所願。我看只怕見上一面都難,就算見了,呵……”

她這聲冷笑包含千言萬語,黎諾聽得“蹭”一下爬起來,跪坐在床邊:“那——既然是這樣,你們怎麽不攔他呢?!”

原樂一臉無辜:“攔他做什麽?為什麽要攔著別人做想做的事?”

黎諾竟然發現自己沒有支點反駁。

“哈哈,我是這麽覺得的,不過霍雲朗攔了,攔不住哇。”原樂幹笑兩聲,雙手一攤。

黎諾一點也笑不出來,一臉不解的看了原樂兩秒,“那、那人都是得道高僧了,也會像俗人一樣折辱他麽?”

“肯定會啊。”

黎諾直接跳下床:“那你還這麽平靜的坐在這裏跟我講故事?!覺仁寺在哪——你現在立刻帶我去!”

她回頭看向窗外,天色已比之前暗沉兩分,才恍覺這一天已經快要過去了,而傅沉歡一早就走了。

連忙再次催促原樂:“快點快點,別坐著了,趕緊出發。”

原樂果然支持別人做想做的事情,很幹脆地向外走:“沒問題,我這就讓霍雲朗備馬車。”

……

傅沉歡在天色微亮時便已站在覺仁寺門前。

如霧般蒙蒙雨絲將為他眉眼添了幾分氤氳水汽,濃密的黑發凝了點點晶瑩水珠,愈發顯得他蒼白清冷。

他垂著眼眸,眉宇平靜無波。

沉重古樸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小沙彌撐著紙傘從寺門中走出。

他在傅沉歡身前幾步外站定,雙手合十行了個禮:“施主,住持已知曉您的來意,還請您在寺外稍候片刻。”

傅沉歡欠身還禮,“有勞。”

小沙彌略一點頭,轉身回去了。

朦朧煙雨中,山林間的古刹肅穆而寧靜,天地間唯有雨絲沙沙作響的聲音,比寂靜無聲更多幾分蒼涼。

地面的青石板潮濕冰冷,被雨水沖刷走泥土,露出灰白的底色。傅沉歡就靜立在這台階之下,眉眼沒有任何情緒,甚至算得上平和。

他的沉靜默然下,是錐心刺骨般的劇痛。陰雨的寒涼如同一把尖錐,在他左膝斷肢處毫不留情的紮挑。

這種天氣裏,陳年舊傷最是難以忍受。

但他始終站的筆直,沉穩如山。

時間一點一滴推移,從清晨到傍晚,雨勢始終這樣綿軟悠長,如同鈍刀割肉般細細磨著人。

一整天的天色都陰沉灰白,只有到了此刻才顯出一點點光線暗淡,天就要黑下來了。

終於,寺門被再度推開,早上那位小沙彌緩步走出,仍然雙手合十躬身一禮:“施主,住持已明了您的誠意。每日酉時,他會帶一眾弟子在後山頂親自敲鐘,若您要見他,便請移步上山。”

傅沉歡神色不變,只是聲音有些低啞:“好。”

小沙彌這次看他的目光久了些,半晌低聲道:“山路陡峭,施主雙眼不便,煩請跟緊。”

覺仁寺依山而建,此山乃是京郊以北的點明山,當年覺仁寺的祖師落寺在此時,便是看中此山山勢坡陡,人跡罕至,是個清修之地。故而這麽多年,此山保留了原始模樣,並未過多進行人為改建,不僅上山之路泥濘難行,甚至有許多地方並未修繕路石,一般人爬至山頂,常覺呼吸急促,疲累不堪。

傅沉歡應聲之後,便再未多說其他,一言不發跟著小沙彌緩步上山。

等到行至山頂,天色已暗。

他薄唇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