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旖旎靜夜(一更)(第4/5頁)

傅沉歡遲疑須臾,點頭。

“還記得什麽事?”黎諾聲音很溫柔。

傅沉歡心頭滾燙酸軟,黎諾問話,他不會不答。

只是思慮過深,聲音很低,“諾諾,我……我曾被生母親手烙了奴印後拋棄。記得的事都肮臟可怖,多說恐會嚇到你,你乖,不問了好麽?”

雖是這樣商量,但傅沉歡的神色卻有些小心,仿佛若黎諾執意要問,他還是要合盤托出。

黎諾心中一震,怎麽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僅僅是一個開頭已經讓她不忍,怎麽可能再要求他自我淩遲。立刻擺手:“我不問了不問了,我不知道是這樣的事,你不要再想,你就是傅沉歡,那些從前的事就當作是一個噩夢,都過去了。沉歡哥哥,你別難過啊。”

傅沉歡溫聲:“都是前塵,我早已不放在心上。”

“那就好,你不傷心就好,”黎諾向外看了一眼,這天色也該休息了,她回過頭,“沉歡哥哥,時候不早了,你受了傷臉色還有些差,早些休息吧。”

聞言,傅沉歡點點頭,便要站起身來:“好,你……”

黎諾一把拉住他:“幹嘛?你要去哪兒?”

傅沉歡掩飾般地低咳一聲:“我去外邊。”

黎諾怎麽會同意,“那可不行,你身上有傷,必須躺下好好休息,外邊更深露水重,不可以。”

她聲音軟甜嬌縱,大有絕不妥協的架勢。

傅沉歡眉眼一片無奈,低聲道:“諾諾,我承認我定拗不過你。”

咦?他今天居然這麽好說話麽,她以為他們兩個會拉鋸三百回合,還不一定分出勝負。

黎諾正想誇他兩句,下一刻,卻看他出手如電,兩指並在一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輕輕點在她頸邊。

……又點穴,這不是耍賴麽!

然而他這手功夫實在了得,叫人只覺輕微的麻癢,疲憊與昏沉瞬間湧上來。她連一個音節都沒有發出,便昏睡過去。

傅沉歡手勢極溫柔地將黎諾軟軟的身子接到懷裏。

他一手扶住她單薄的肩膀,另一手撈起她的腿彎,將人穩穩打橫抱起,像對待易碎的珍寶一般,輕輕放在床榻上。

若是君子守禮,本不該再在她身邊駐留。可眼下她已沉睡,心中那麽多的束縛與規矩,到底抵不過巨大的、卑劣的貪婪。

他實在舍不得走。

傅沉歡挨著床邊慢慢坐下,握著黎諾一只小手,將她柔軟的指尖抵在自己唇邊。

無聲細致的吻了又吻。

萬籟俱寂,在她身邊,他內心前所未有的安寧。

由愛故生憂——雖然熨帖平靜,注視著眼前模糊的、細瘦的小小光團,傅沉歡本能地思慮這些天來始終懸在他心間的困惑。

這些時日,每每一人獨處有片刻寧靜時,他總會默默去想那些事。

——究竟是何方勢力,生生拆散了他和諾諾六年。

傅沉歡閉上眼睛,溫柔捧著黎諾的小手,置於心口,默默無聲推算下去:

能在他面前瞞天過海,背後之人實力不可小覷,諾諾一個柔弱姑娘,絕沒有與之抗衡的力量,她不可能是自己逃出來的。

必然是對方故意放她出來,出現在他面前。

任憑對方再多目的,只看如此大費周折算盡心思,最終所求——不過要他這條命罷了。

這世上,想要他命之人如過江之鯽,夏朝各方勢力他了然於心,無人能有如此大的手筆。北漠……北漠雖然也不大可能,但到底非他做主,或許蟄伏什麽神秘勢力,也未可知。

更有甚者,他們這盤棋遊刃有余的不像匆匆促成,絕不僅僅是他那年出京平亂時才開始——也許,他對諾諾動心之初,便已經被人盯上。

若真是如此,又是哪一方組織,想借他傅沉歡之手,推翻此前塵朽的夏朝?

當年他傷心欲絕,卻因諾諾留下的小木盒而並未殉她而去,沒有讓背後之人得償所願。但強中更有強中手,布局者瞞天過海偷梁換柱,保下諾諾這張對他一擊必中的王牌,留到今日。

六年,為何是六年?是因為對方覺得,已經到了不得不除去他傅沉歡的時機麽?

傅沉歡緩緩睜開眼。

幕後之人對他的惡意並非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看布局者的心思,應當是想利用諾諾來成事。

他們是否欲故技重施、利用諾諾的死讓自己痛不欲生——若失而復得又失去,他必然活不下去了。

傅沉歡緩緩伸手,修長的手指憐愛地在黎諾臉頰輕輕摩挲過。

無論是誰,對方既將她送來,他不畏懼接下挑釁。

他絕不會讓她成為籌碼,再也不會將她弄丟了。

縱使心中再多沉重思緒,只看著眼前模糊柔軟的景象,感受到她綿長安寧的氣息,傅沉歡的眉頭的憂慮慢慢卸下,不由自主彎起一個清淺歡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