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帶刺玫瑰

天晴院就挨著蕭清漪的滄渺院,蕭清漪特意選的,名字取雨過天晴之意。天晴院還未設置匾額,蕭清漪已經著人請大燕如今的書法大家崇明先生書寫,只是還未及掛上。

這些日子以來,蕭清漪命她們將好東西流水一般送進天晴院裏,就連把太陽月亮也一並摘下來送給謝迎幸。就連這會兒,也還有人進進出出地往裏頭擡東西進去。

謝慈站在門口,看著那些人來來往往地忙碌著,對這些,她並不羨慕,自幼她擁有的比這多了去了。但有些許的嫉妒,嫉妒的是蕭清漪的態度。

前兩日,蕭清漪還說舍不下她們的母女情分,要將兩個女兒都養在膝下。可才過多久,彈指一揮間,她便不分青紅皂白地指摘謝慈,哪裏對得起所謂的母女情分四個字。

天晴院裏的進去通傳了,謝慈在院門處等著。她一身京中最新的織錦緞,背脊挺立,往那兒一站,便如明珠耀眼,來來往往的人難免要注目一番。

通傳哪裏需要這麽久時間,這謝迎幸明擺著是要故意要她等。謝慈眼尾微挑,預備直接走人,她可不愛伺候。

正轉過身時,聽見裏頭終於來了人:“抱歉,讓郡主久等了。如今院子裏在整修,到處都是事,這才耽擱了。郡主千萬別介意。”

說罷,領著謝慈往裏走。

繞過曲折小徑,穿過回廊,終於到了天晴院正屋。

就方才一路上經過的來看,天晴院比雲瑯院還要大些,假山園林,亭台水榭,應有盡有。謝慈擡頭,見謝迎幸長身立在廊下撥弄花草。

廊下掛了兩盞透燒琉璃燈盞,門口的風鈴聲清脆,謝迎幸擡起頭來,讓她們把花草搬進房中。謝慈看了眼,卻見她身旁隨侍的丫鬟換了人,是生面孔。她眸光微轉,並不見蘭時與竹時。

謝迎幸說罷,才故作驚喜地看向謝慈,迎上來要拉謝慈的手:“慈姐姐來啦。”

被謝慈毫不留情地甩開:“少惺惺作態,誰是你慈姐姐?”

謝迎幸微眯了眼,背過手去,打量著謝慈:“我還以為慈姐姐今日是來向我道歉的呢,原來不是麽?”

謝迎幸笑意吟吟說著,透出胸有成竹的拿捏。

謝慈輕呵一聲,開門見山:“怎麽?你不打算裝下去了?我問你,你昨日和阿娘告狀是什麽意思?我幾時說過那些話?”

謝迎幸面上笑著:“慈姐姐心裏不就是這麽想的麽?慈姐姐心裏想,這樣的人也配與我做姐妹?不是麽?”

謝慈冷眼看著面前的人,她不笑時,一向看起來不好親近,透著些兇,但兇歸兇,卻不醜。是美艷化作刀鋒,紅玫瑰長出利刺。

“我沒這樣想過,什麽樣的人抱有什麽樣的心思,才會同樣揣度旁人。”謝慈聲音清冷,帶著些輕蔑。

這便是說她自卑,謝迎幸眸色微冷,但面上的笑容未減。這些日子她明裏暗裏打聽過這位永寧郡主,將她猜了個七八分。

謝迎幸道:“對啊,是我小心眼,猜測姐姐有這樣的想法。是我想,姐姐憑什麽與我做姐妹?如今姐姐所有的一切,都本該是我的,不是麽?我只是拿回屬於我的一切罷了。”

她說得冠冕堂皇,乍一聽還有幾分道理。可謝慈才不會被她繞進去,謝慈道:“你可以拿回屬於你的一切,你若是要趕我走,一開始便不該裝大度將我留下,也不必故意與我交好,轉頭卻咬我一口。”

謝迎幸挑眉,笑意更深:“我是可以一開始就把你趕走,可是如果一開始就把你趕走的話,阿娘總會顧念你們之間的情誼,藕斷絲連,那我會不高興的。”

謝慈聽她這麽說,冷笑出聲,所以如此費盡心思,挑撥離間自己和阿娘的關系麽?

“你心思歹毒,現在告訴我,就不怕我告訴阿娘嗎?”

謝迎幸掩嘴笑:“那你便去告訴吧,看看她是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她到底是你的阿娘,還是我的阿娘?”

謝慈垂下眼,怒目而視謝迎幸,這話很令人心中不快,但謝慈確實沒這個把握蕭清漪能信她。昨日之事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在蕭清漪心裏,連問都不必要問,已經給謝慈定了罪名。

也難怪謝迎幸如此囂張了,因為她知道,就算謝慈去說,只要她哭一哭,說是謝慈陷害,蕭清漪自然會信。

這樣的結論讓謝慈心中郁悶更甚,她想不通。為什麽從前對自己百般寵溺的阿娘,怎麽能因為血緣二字,便冷若冰霜。只需要謝迎幸勾勾手指,便能無條件地被相信。

難道血緣二字真有這般重要麽?

謝慈擡眸,對上謝迎幸挑釁的目光。她道:“慈姐姐當真不打算同我道歉麽?”

謝慈斬釘截鐵:“你做夢。”

謝迎幸拖長聲音哦了一聲,視線似有若無地瞥向一處,像在給謝慈指路。謝慈順著她視線看去,只見蘭時與竹時二人正跪在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地面上,顯然已經跪了很久,此刻面色都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