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李東陽會默這篇文章自然是有用處的。

放假的日子除了給親朋好友寫信,別的安排當然也少不了,李東陽作為一個聚會愛好者,同僚的宴飲他愛去門生的邀請他愛去年輕人的聚會他也愛去。

據八卦記載年輕的王陽明第一次科舉失利,親朋好友就組了個局安慰他。

當時已經成為閣老兼文壇盟主的李東陽也作為王陽明他爹的同僚來參加聚會並且笑著招呼王陽明說:“你爹是狀元,你肯定也是狀元之才!今年沒中不要緊,下次一定中。來我們寫個《來科狀元賦》提前慶祝一下。”

……王陽明就真的寫了。

可能是因為這個黑歷史太慘不忍睹,王陽明都沒把底稿留下來!

所以說李東陽就是這麽愛熱鬧。

今兒得了這樣的新樂子,李東陽優哉遊哉地揣著文章來到早就約定好的同好聚會上。

既然是同好聚會,那就不講官位高低,甚至不講有沒有功名在身只要聊得來或者有人作為推薦人帶過來就可以參加。

京城之中也有許多地方可供他們雅聚。

李東陽來到聚會地點時人已經來了不少他與幾個認識的人笑著點頭致意瞧見座中還有個熟悉的身影當即走過去坐到對方旁邊打招呼:“守溪,近來都沒見你出來啊可是閉門寫了什麽好文章?”

這位被李東陽喚作“守溪”的也是與他們一同編纂《憲宗實錄》的同僚名叫王鏊。

王鏊搖著頭道:“好文章哪有那麽容易得?”

王鏊也是少年成名的人他少年時在國子監讀書,每次寫成文章所有同窗爭相傳閱。到後來開始考科舉,那更是直接拿下鄉試、會試第一。

要不是殿試只得了探花,那就是三元及第了!

當然,這個“只得了探花”也是相對於他自己的水平而言,實際上那也是全國第三的存在了!

王鏊行文雅正,是文人之中少有的不好偏好奇的人,寫起議論文來更是堪稱當世一絕。

即便如今已經不是在國子監了,像李東陽這樣的熱情同僚還是時常會向他討要文章來傳讀。

李東陽聽王鏊說沒新作,也不失望。他笑了笑,說道:“你這王家前輩沒文章,我這卻是有篇王家後輩的文章,你要不要看上一看,猜猜這王家後輩是誰?”他說著還從袖裏掏出帶過來的文稿遞給王鏊。

王鏊頓時來了興趣,接過那篇“王家後輩”的文章看了起來。

要說文哥兒這篇文章寫得多高妙,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以王鏊和李東陽的水平可以輕松挑出問題,也可以輕松給出許多提升意見,可這本就不是舉業文章,不需要多高深的技巧,只要寫得流暢自然,讀來便叫人愉快不已。

結合李東陽給的“王”姓提示,王鏊一下子猜出了是誰寫的。

王鏊早前便讀過李東陽那篇《我兒於丘尚書處讀書》,對裏頭出現的王家小兒頗有些印象。

這小孩兒小小年紀的,就能把楊萬裏與陸遊的詩用得信手拈來,他想不印象深刻都難。

既是與同好聚會,王鏊也不似平日裏那般端肅,笑著打趣道:“這王家小神童,怕是成名比你還要早。”

李東陽四歲名揚紫禁城這種事,在座的人可都是知道的。

聽了王鏊打趣的話,周圍的人都來了興趣:“西涯帶了什麽文章,給我們也瞧瞧。比西涯成名還早,莫不是才三歲不成?”

西涯是李東陽的號。

古人有名有字,字大多是與名相關聯的,也大多是由長輩幫忙起。

可等到年輕人們逐漸進入社交圈子,就不滿足於相互稱長輩賜予的名和字了,他們會在某個人生重要節點給自己起個別具意義的“號”,用於親朋好友之間相互往來。

一個人有了“號”,無異於向所有人宣告他心性已然成熟、人生可以自主。

比如王守仁悟出自己的心學大道以後,才開始自號“陽明”。

從此人世間才多了個王陽明。

李東陽這“西涯”的名號自然已經為親朋好友熟知,平日裏大夥也是熱絡地喊他一聲“西涯”,晚輩則是恭稱一聲“西涯先生”“西涯學士”。

所有人都對李東陽帶來的文章很有興趣,見李東陽和王鏊都笑而不語,當下便迫不及待地傳看起這篇“新作”來。

謝遷就是這時候過來的。

謝遷與李東陽關系極好,兩人常年唱和不斷。瞧見大夥圍著李東陽頗為熱鬧,謝遷奇道:“我就來晚了這麽一會,錯過了什麽新鮮事?”

李東陽見謝遷來了,臉上的笑容更盛。他對拿著那篇文章的人說道:“要不你先給於喬看看,瞧瞧他能不能猜出誰寫的。”

李東陽都開口了,那剛拿到文章的人自然欣然答應,把手裏的文稿遞給了謝遷。

謝遷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