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臨盆(第2/3頁)

不出兩個時辰,安公公就抄錄了一分名單呈到蕭淩安面前,恭敬又慚愧道:

“回稟陛下,奴才實在愚笨,不知這些字號究竟有何深意,所以暫且摘錄了姓名中裏帶有‘歸’和‘南’二字之人,其中有一人去年請辭回祖籍姑蘇了。”

蕭淩安讓周恒之一同在旁邊看著,目光順著安公公的指尖率先落在了不起眼的三個字上。

“陳鹿歸......”周恒之將這個名字反復咀嚼著,輕笑道:“他曾是藏書閣的文墨先生,名中含有歸字,又請辭回了祖籍姑蘇,而姑蘇恰好在江南,莫非他就是陛下要找的人?”

蕭淩安先是打發了安公公去藏書閣查問,不出半晌主管就來回話,看了一眼字跡就認定道:

“這字準沒錯,一年前新來的那批人中就他字最好,人也勤快,偶爾談詩論道也頗有見解。那時微臣還想著,他只做個文墨先生著實有些屈才,想必他心裏也不好受,所以請辭時也並未多言。”

周恒之與安公公對視一眼,都覺得這事巧合得很,紛紛跪下恭賀蕭淩安尋到了可用之人,可蕭淩安的眸中卻無半分喜色,反而愈發陰沉得讓人捉摸不透,看透了什麽似的隱隱藏著幾分不屑。

待外人都退了下去,蕭淩安才再次拿起那張宣紙端詳,輕蔑的笑聲從唇間溢出,嘲諷道:

“這篇策論言辭激憤懇切,但他的字跡卻不緊不慢,每一筆都淡定自若,應當是寫了許多遍後,選了最好的一份夾在書冊中,還算計得這般準確。若說他是真心想要歸隱,朕是不信的。”

周恒之斟酌了一會兒,接過蕭淩安手中的宣紙又仔細看了一遍策論,斟酌著開口道:

“他是正經讀書人出身,又一直郁郁不得志,自然是渴求功名的,這個年紀也不可能輕易放下,故而才會在陛下面前用這樣拙劣的把戲。但有野心不見得是壞事,特別是眼下的情景,興許還會更為有益。”

“你是說,扶持他對抗季家?”蕭淩安銳利如芒刺的目光落在周恒之身上,稍稍思忖後勾起了唇角。

當初擊垮沈家,楚新元在其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此次針對季家他正好也想找一個相似之人。

其實陳鹿歸和楚新元是同一種人,同樣出身寒門,同樣渴望功名,同樣涉世未深,只要多給一點個功名利祿的好處再加以威懾,將他捧在較高的位置,他就會巴結恩人似的跟著。

“這樣也好,但是此事不要張揚。”蕭淩安摩挲著玉扳指和突出的指節,仿佛算計著風雲動向,沉聲道:

“你讓人暗中征召,不要留下官印,務必不能讓季家人知道。”

*

江南的秋天短暫且溫和,不似京城那般冷得刺骨,反倒是天高氣爽,陽光中帶著夏的暖意與春的溫柔,微風柔軟地拂過每一個毛孔,讓人搬一張藤椅就能在院子裏躺一整天。

沈如霜產期已經可以掰著手指頭一天天數了,在這樣的天氣也愈發犯懶,索性絹花也不做了,托著肚子享受著一年中難得的好天氣。

她是頭一回生產,就算聽街坊鄰居說咬咬牙就過去了,但心裏還是怕得很,時不時就夢到話本中慘不忍睹的一幕幕,嚇得半夜裏一身冷汗,生怕穩婆來得不及時,幹脆用前幾月的積蓄將穩婆養在一間下房裏,只要一有動靜喚一聲就能來。

折柳鎮大多每戶人家都有好幾個孩子,生兒育女於她們來說已經見慣了,多少會覺得沈如霜嬌氣,無事會在背後說些閑言碎語,每回陳鹿歸聽見了都沖上去與人爭辯,白凈的一張臉漲得通紅,失了讀書人的儀態。

久而久之,那些女人不怒反笑,下回見了沈如霜都要打趣她得了個好夫婿,將她捧在手心裏寵著,連銀兩都不在乎。

每次聽到這些話,沈如霜都敷衍地笑著應聲,心裏卻總覺得怪怪的,不僅因為他們不是真的夫妻,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直覺。

她慵懶地在陽光下眯起眼睛,看著陳鹿歸在屋內快速將孩子們的課業批注好,微風揚起他洗得發白的石墨色棉布長衫,清俊的面容與往常一樣溫柔和煦,行至門前與她四目相對,輕笑道:

“今日我要去一趟姑蘇城,宗族裏出了些事情要料理。”

沈如霜下意識地點頭,但後來仔細一想發覺不對勁,奇怪地瞥了陳鹿歸一眼道:

“上旬不是剛去過嗎?到底是什麽事兒這麽久還沒了結?”

自從上回知道落榜的真相後,陳鹿歸消沉了一段時日,但是沒過多久就恢復如常,仿佛那件事情未曾發生過一樣,安靜淡然地教書,和從前一樣與孩子們笑鬧,連對她的關切也沒有變過。

但是又似乎有什麽東西變了。

他時常去找蘇思林品茶,談論的都是天下大事,許多都涉及如今的政局,甚至還會二人一起揣摩蕭淩安對一些臣子的態度和做法。起初沈如霜以為他是在鄉野小鎮找到了忘年交,直到最近才發現他每旬都會去一趟姑蘇城,像是牽掛著極其重要的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