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幻境(1)

白芨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桃林之中。

她緩慢站起身,下意識地拍了拍身上的落葉。四下望去,桃林灼灼,像是永遠不會衰敗的焰火。

而她方才似乎倒在石桌上。桌上有三壇酒,香氣清柔,幽雅純凈,直往她鼻子裏鉆,勾得她心癢。

白芨拿起一壇,在手裏掂了掂。

空的。

她又不死心地把壇子倒過來。

竟是一滴酒也沒剩下。

腦袋中還有一些暈眩感,白芨又重新坐回石椅上理了理狀況。

她方才和大師兄在一起,從手中的玉牌得知傅正卿就在不遠處。

然後呢?

她看見了一把巨大的石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緊接著那石劍顫動,從白骨中破土而出。

再然後她因為石劍的力量暈了過去。

那她的兩位師兄呢?是不是也在這裏?

酒有三壇,但此刻周圍卻只有她一人。

這是一處生活氣息非常濃的地方。

桃林似乎永遠不會衰敗一般,如同燃燒的火焰般盛開著,顯然是有人刻意去用法術維持著這片桃林的開放。

在距離石桌最近的一棵桃樹下,白芨發現了幾道劍痕。

那幾道劍痕並不出自同一人之手。

劍痕有深有淺,力度不同。一道遒勁有力,另一道銳利刺目。自白芨手臂處一直到樹冠處,皆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劍痕,且越是處於高處,那劍痕的威力就越是孱弱。

有人在這裏練劍,且練了很多年。

桃林的盡頭有一處水潭,水潭清澈透亮,泛著青色的波紋。有時柔和的風卷裹著幾片桃花瓣落在水面上,蕩漾出一圈又一圈漣漪。

白芨走上前,去看水中倒影。

她的面容並沒有一絲變化,依舊是她築基時的樣貌。一把檀木簪束起滿頭青絲,簪尾系了一小段紅色束帶。而身上的服飾卻不是她進入秘境時的那身,依舊是白袍,但款式繁雜了不少,束腰帶之上是用銀絲線勾勒的祥雲。

像是宗門款式。

白芨靜靜地站在水潭邊,直到有個聲音呼喚她。

耳邊是玉佩相撞的清脆聲,顯然是那人急著趕來:“諸芨長老,不好了,掌門隕落了。”

那弟子氣喘籲籲,白芨一瞥,果然看見那弟子腰間纏繞著雙魚佩,是以發出清脆的聲音。

不過……

諸芨長老?掌門?

白芨想再消化一下所得到的信息,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禦劍飛出了桃林,直奔後山。

此時的她就如同靈魂出竅般,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權,只能靜靜地看著“諸芨”焦急地趕到掌門洞府。

桃林離掌門洞府有一定距離。

白芨站在劍上,腳下是熟悉的觸感。身側的風呼嘯著往後奔去,幾乎有一瞬間,讓她感覺回到了玉昆宗禦劍的時刻。

腦中暈眩的感覺也因為這股急促的冷風清醒了不少,“諸芨”邁步走下佩劍,眼睛紅著來到洞府之外。

洞府前並不止她一人。

在她面前的,是兩位同樣穿著白袍的男子,發絲高高束起,背過身去,看不到面容。

諸芨上前一步,聲音顫抖:“師兄……”

那兩位白衣男子同時轉過身來。

白芨不可置信:眼前的兩人,正是喻永朝和傅正卿!

既然他們三人都在這古怪的宗門裏,一定是與當初在食腐草中出現的巨大石劍有關。

三人彼此對視,眼中都有流光閃過。

諸芨上前一步:“掌門師兄他真的……”

她沒有說完,眼角卻已經泛紅,後半句話直接哽在喉中。

傅正卿搖了搖頭:“師妹,節哀順變。掌門的魂燈都已經……滅了。”

喻永朝喊住了他:“諸卿,我們把掌門的洞府打開吧。”

“總歸,不能讓師兄一個人隕落在洞府。”

掌門洞府的禁制一般只允許本人出入,在掌門這次閉關之前,卻叫來了他們師兄妹三人,更改了出入禁制。

他年歲已高,在大乘中期幾百年之久,仍然毫無進益。如今壽元將盡,只能強制閉關沖階。

喻永朝重復著掌門當時對他們三個說過的話:“若是我進階失敗……便麻煩你們一同接管清硯宗。洞府的禁制我已經更改,若是真到我出事那一天,你們師兄妹三人合力便可開啟洞府。人生不過不到短短百年,而我們修士擁有漫長的生命,我已然知足。”

一時寂靜無聲。

最終,諸卿走上洞府前,伸手觸碰了那方禁制。

隨後是諸朝和諸芨。

三個人的手一同觸摸著那方冰冷的洞府,禁制如同水波一樣蕩漾開。

映入眼簾的,一人一桌一床,書籍散落了一地,清硯掌門在蒲團上維持著打坐的姿勢,卻已經了無生機。

“掌門師兄!”

諸芨想要撲上去,卻被諸朝拉住了。諸卿別過頭去,去拾那地上散落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