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潮濕(5)(第3/3頁)

眼看只供自己把玩的畜生要被搶走,小男孩一時情急,直直將貓往路邊扔。

那一側是馬路。

車川流不息。貓被扔在道路中間,微弱地叫著,翻騰著站起,想往前走,一輛車飛馳而過,嚇得它後退。後面也有車。貓還小,也跳不動。

莫烏莉注視這一幕的發生。孩子們不會在意貓的生死,雖然驚慌,但車流的危險令人印象更深刻。

沒點燃的香煙從指間墜落。她站起來,像是著了魔,往車流當中走過去。車流湍急,莫烏莉感覺不到恐懼,直直地往前走。她單手撈起貓,屢次三番,車幾乎都是擦身而過。車笛聲震耳欲聾。

她被抓住了手臂。

好痛。

手臂特別痛,因為攥住她的人很用力。易思違太粗暴了,把她拽到身前,跟他一起往回走。太痛了,像是要脫臼似的。心臟在疼痛的強迫下悸動,莫烏莉擡眼看向他。他近在咫尺,可是神情異常冷漠,透著淡淡的厭煩。

他把她拽到人行道上,用力甩開。

莫烏莉隨著慣性向前,踉踉蹌蹌,不可置信地回過頭。

現在的易思違不是小動物,而是那個“操翻全世界”的他。他問得簡明扼要:“你幹什麽?”

莫烏莉平復了一下心跳,舒緩地呼吸:“我沒注意到。”

“會死的。”他的聲音緩和了。

“嗯。”她笑了笑,“是啊。嚇死我了,剛才。”

莫烏莉把貓放下來。她不是小動物保護協會的成員,學校有人喂養流浪動物,她完全沒興趣,反而會在心裏潑涼水,讓它們瞎繁衍可不是保護。她只是被那一幕沖擊到了,被冒險的沖動驅使了。

他和她都變回原來的樣子,繼續邊聊天邊散步。

剛才拉拽中,莫烏莉的包帶斷了。她想纏上,可怎麽都系不上。易思違幹脆接過,抱在手裏。裏面硬邦邦的,有點沉。莫烏莉笑著打趣他:“很重吧?背不動就還給我吧。”

易思違帶她去了河岸。

河邊堤岸上有一處公園,水位平穩時,人們可以去下面休息。水位上漲,公園也隨之淹沒。最近多雨,水向上泛,卻也沒那麽誇張。樹孤單地佇立,石頭做的路障冒出頂端,公園長椅只露出座椅和半條腿,到處都是灰蒙蒙的藍色。

易思違走下台階,徑自闖進去。

水沒到他小腿,黑色的褲腳看不出打濕與否。他轉過身,看到莫烏莉也走下來。她踏入水中,和他一起往前走。

河風涼爽,露骨地碾過身體。衣服與頭發像旗幟,被吹得連連打顫。易思違走在前面,莫烏莉跟在他身後。路不好走,他低著頭,她卻望著他的背影。

莫烏莉說:“易思違。”

易思違回應:“怎麽了?”

“問你一件事。”

“你說。”

交談像被風砍斷,每個人的話都很簡短。

莫烏莉問:“你知道會死,那你還過來拉我?”

這算什麽問題。

他說:“你要注意安全。吃東西要注意保質期,遇到刀子要走遠,過馬路要看車。”

她追問:“你為什麽要來拉我呢?”

男女關系,易思違認為男生應該先表白。他本來就做了這種準備,喝會兒飲料,看看河景,聊聊天,然後順其自然地提出。沒有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沒買到飲料,對她動了手,河還漲水了。

易思違亂蒙答案,就像考試時碰運氣,先填上空再說。他說:“我喜歡你所以願意去死?”

他喜歡她。

願意為了她去死。

他是這麽說的。

易思違自己也覺得不對,他們才認識多久,又才熟悉多久,這樣說太虛偽了。況且,這種說辭本來就很假。愛某一個人勝過愛自己是千載難逢的事。他用雙手抱緊她的包,想要收回前言,可惜,她沒有給他機會。

莫烏莉停下腳步,暮色中心緒莫測,任由風滾滾湧來。

她回答:“好。”

旁邊有公園的飲水台,被淹沒了底端,上半部分依然站定在公園中。他們一直沒喝上水,從之前就感到口渴。莫烏莉走近了,伸手按下開關。裏面居然有水。也不管臟不臟,她先用水洗了手,沒有把嘴湊過去,而是用手盛了水,低下頭飲用。

水滋潤了幹涸的咽喉。

被風吹久了,眼睛也酸痛,這幾日又都沒睡好。她低著頭,有幾滴眼淚順著臉龐流下,滴落在手心的池塘裏。

易思違抱著東西,空不出手來,站在一旁。

她用手聚攏水,又向他伸過去。易思違俯下臉,喝下她手心裏的水。

今晚不是能看到月亮的日子,可是仍然很美。水天一色,四周混沌,被靛藍的霧靄包圍。易思違從她掌心汲水,問她說:“我們在一起吧?”

莫烏莉垂下眼睛,從上方看著他,回答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