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私奔(14)(第2/3頁)

走到馬路邊,紅綠燈轉紅,她和丈夫停下腳步,一邊聊著瑣事一邊等待。蘭伊若的丈夫說:“希望是個女寶寶,以後在學校能和同學和睦相處。”

聽到這樣美好而不起眼的心願,蘭伊若笑得很甜。

柳絮隨風滿天飛舞,陌生人行色匆匆。現在是春季。春季總是非常美,也非常殘酷。

風吹過來。蘭伊若回過頭。馬路對面,人群聚攏,等待著綠燈亮起。在稀松平常、享受著生活的人們當中,在一片霧蒙蒙的平和背後,仿佛深湖中探出頭的怪物,漆黑的女人正微微擡起頭來。

雙腿忽然邁不動了,牙齒打顫的聲音在顱內炸裂,冷汗比雪更冰冷,蘭伊若愣在原地,差點沒站穩,被身旁的丈夫扶住了。

她想要往回走,準確來說是想逃。綠燈亮了。周圍所有人都往前走,只有她停在原地,踉踉蹌蹌,不知所措。

“怎麽了?”丈夫在問,“伊若,你沒事吧?”

蘭伊若動彈不得。

人流湧動,柳絮漂浮。在那之後,莫烏莉也往前走。

“不要……不要……”蘭伊若不住地搖頭,仿佛聽得見她的腳步聲。眼淚不受控地奪眶而出。

莫烏莉走過來了,步履穩健,眼神冰冷。她越來越近。

蘭伊若知道自己無路可逃,她也逃不掉的,只能捂住肚子,倒在地上,不顧旁人異樣的視線,毫無形象,痛苦地呻-吟:“不……”

她目不斜視,從蘭伊若身邊經過。

真沒勁啊。莫烏莉想。

莫烏莉進入付費停車場,坐上車,收下憑據,開往機場。

兇殺案的結果在新聞裏一閃而過,頭等艙休息室裏,沒有幾個人在,更沒有人看電視,連當事人的親屬都不感興趣,誰會多在意?每個人都低著頭,望著電子設備,只在意自己的事,也只共情自己。

周敬如是去工作的,不停地接電話,要麽就是在快速瀏覽文件。在他身旁,莫烏莉百無聊賴地看手機,手機上方有時間,擡起頭,機場的熒屏上也有時間。有人在閑聊,把這裏變成名利場。等待的時候,為了解悶,她也加入他們的閑聊。

莫烏莉模仿別人的表情,誇張地笑著,感興趣似的睜大眼睛,跟著扯一些亂七八糟的閑話。不論說什麽,對方都不會認真聆聽,即便坦供罪行,大概也會被當成戲言一笑而過。

她看著周遭的每一張臉,打量他們,想起自己和易思違曾經的對話。莫烏莉問,假如我殺了人,你會怎麽做?他的回答是——“用剪刀剪開衣服”。那時候她沒追問。剪開衣服是為了什麽?分屍?毀滅證據?還是說要進行急救?

莫烏莉又擡頭,機場的時間按理比其他鐘表都精準。時間毫無結果的流逝中,她感到可悲又無力。

廣播開始提示登機,乘務員也出現在了入口。

旅客們紛紛停止交談,各自起身,奔向籌劃中各自的旅途。單獨在其他地方等候的秘書走近,周敬如也站著,回頭去看莫烏莉。女人穿著漆黑的長裙,黑發垂落在肩頭,繞到胸前,露出皮膚白皙、鑲嵌著痣的修長脖頸。她遲遲沒有起身,只是側著臉,仿佛在觀望什麽。

“該走了。”周敬如提醒說。

她默不作聲。

周敬如的秘書想要代勞,剛俯下身,卻霍地一怔。理由無他。他看到她的表情。莫烏莉嘴角上揚,目光幽深,那是“莫烏莉式”的笑容……但是,並不是那麽標準。

按捺不住的情緒在美艷的皮囊下流動。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能看到機場地勤正異常地聚集在一起,一面後退,一面急切地阻攔著什麽。

易思違總是打扮得亂七八糟,與環境格格不入。衣著單薄的人當中,只有他還穿著加絨的夾克,不顧周圍工作人員的阻攔,徑自往前走。在醫院值班太久,留下的便服早已不合時宜。可他沒有自覺。

找到莫烏莉的瞬間,易思違微微眯起眼。下一秒,大概總算感受到了炎熱,他拉住外套兩邊,任由它們沿著手臂下滑。

他把外衣脫掉,短袖T恤下露出青筋可見的手臂,從頭到尾,全程都盯著她。那種表情。

莫烏莉幽暗的眼睛裏亮起微光。

那種憂郁又潮冷的表情。

那種盤算著要用銀紐扣射擊她的表情。

“莫烏莉。”他說。

易思違兩手空空,但好像拎著劍,他一言不發,卻仿佛來為什麽人復仇。他是不同的,他和其他變成石頭的人都不一樣。莫烏莉擡起手臂,看到自己皮膚表面浮起的雞皮疙瘩。

“你憑什麽這麽做?”

她最先聽到的控訴是這一句。

易思違面無表情,只看著她,只想著她。身體滾燙,像全身點燃著火焰,而他朝她伸出手,要讓她也陷身火海,一同在地獄裏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