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姑娘還沒醒嗎?”

“沒呢!”

“老太爺都來瞧過了,說是她睡得正香,可這睡覺,怎的睡了兩天?”

謝知鳶微微睜眼,面前的景象由模糊漸漸轉為清晰,她喉嚨發幹,咳了好幾聲。

外面的丫鬟聽見動靜,趕過來拉開簾子一看,又竄回去大喊道,“姑娘醒了!”

淩亂的腳步聲起。

“什麽?姑娘醒了?”

“可算是醒了,我去喚夫人去。”

“小姐——”一個白白圓圓的臉直接撲到床邊,哭著喊道,“你可嚇死奴婢了!”

謝知鳶虛咳了幾聲,從喉嚨中擠出幾個音來。

“啊?”四喜聽不清,直接將耳朵往謝知鳶嘴巴上湊。

謝知鳶氣得中氣十足喊道,“四喜,你先前鼻衄了!噴了我一臉!讓你吃點清涼的你偏要偷食辛辣之物。”

四喜皺了皺臉,對著手指訕訕道,“姑娘莫怪,奴婢已經反省兩日了。”

“幫我倒杯水。”謝知鳶被她扶起身子,在四喜轉身去桌案上尋水時,她發現自己一只手緊握著那個香囊。

松開時手心的刺痛蔓延,另一只手的掌心已被包裹著好好上過藥,可這只手。。。

此次忽地暈厥絕非尋常,她了解自己的身子,可未曾有過氣血不足之症狀。

她凝眸看著手中的香囊,用手指撚了撚,卻發現裏頭除了草絮之外,好似還有什麽硬物。

她小心翼翼用指尖挑開一看,裏頭的香附子經年歲已失香,其中包裹著一個小小的石子。

這香囊可是她親手做的,不該有石頭啊。

她一邊想著一邊伸進兩個指頭,將那物拈了出來。

說是石子不若說是上等的玉,小小的葫蘆狀,碧綠的成色,宛若一灣湖水。

真好看,謝知鳶微舉著,晨光透過床簾泄入一絲,透著那汪碧綠映襯到她烏黑明亮的眸子裏。

“小姐——”四喜的喚聲讓她收回了凝在玉墜上的目光,謝知鳶將墜子攥在手裏,在四喜將水遞到她嘴邊之際,門外傳來丫鬟們的請安聲。

謝夫人掀了簾子,見女兒邊喝水邊擡眸望來,松了口氣。

謝知鳶就著四喜的手咕嚕嚨咚喝了好幾口,緩過來些,才輕喚道,“娘——”

四喜喂完水便退下了,謝夫人坐到女兒身邊,摸了摸她的小臉,“如今可還有哪裏不適?”

謝知鳶瞧見娘親憔悴的面容和眼底的烏青,心下一酸,她蹭蹭娘親的手,“大好了,感覺像是睡了兩覺,渾身輕松呢。”

“那便好,”謝夫人將女兒的手握在手裏,端秀的面容上滿是嚴肅,“先前讓夫子受罰之事我還未曾與你計較,不想反而出了這樣的大事。”

見娘親有秋後算賬的意味,謝知鳶忙撒嬌,好不容易胡攪蠻纏混了過去,卻聽見她說,

“在你昏倒的這兩日,那陳大人先不提,便是陸家的明霏明欽也來探望。”

“表哥?”謝知鳶一時嘴快,暗道不好,忙找補,“陳大人與明霏姐姐便罷了,表哥那樣忙,也會來看我嗎?”

謝夫人心下狐疑,卻沒多想,幫起身的女兒脫了寢衣,“興許是你表姨叫他來的,你表哥雖忙,卻也是個熱心的。”

她說著想到罰夫子一事,手頓頓,“現下我帶你去陸府,老夫人也想你了,正巧也好拜謝一番。”

謝知鳶乖乖地點了點頭。

謝夫人幫女兒套上擺在床角的直領衫衣,將束帶系於腋下時,發現有些小了。

“成衣鋪那邊沒來量過尺寸嗎?”謝夫人瞧了眼女兒的那處,不知是慶幸還是擔憂。

謝知鳶抓著系帶,臉頰微紅,“上月來量的,我最近這處疼,想來正在長身子。”

“那便再做幾件,”謝夫人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這是好事,阿鳶不必擔憂。”

拾掇好後,謝知鳶同謝夫人一道去了陸府。馬車在大街上行了不到一刻鐘,停於朱門拱梁的大宅院門口。

門外管家早已彎腰等候,在謝夫人攜著謝知鳶下車時,笑著道,“夫人與小姐可來了,老夫人盼了好久呢。”

談笑間,眾人穿過抄手遊廊,又過幾間垂花門樓,順著山石甬路,來到一處挑高的門廳內。

管家先迎人進大廳教稍等,而後進去通報,不多時便出來笑道,“老夫人在裏頭侯著了,今日正恰巧,葉老夫人也來了。”

謝夫人道了謝,壓下心中隱憂,拉著女兒的手往裏頭行。

明德堂內,主座上坐著陸老夫人,精神矍鑠,發上銀絲繞在綠翡制就的梳篦上隱隱發著銀光,此時正對著右手邊著紫金比肩褂的老夫人談笑。

見到她們來,那位陌生的老夫人側身,露出一張和藹的臉來。

謝知鳶瞳孔略縮,竟是自己那天救下的老奶奶。

對方顯然也認出她來,滿臉笑意止不住,“這便是你那天天掛嘴邊的外孫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