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逛花樓

戌時,天幕漸合,停南軒內燈火通明。

陸明欽伏於案上批復文牘,瞧見一處時,略頓了頓,

‘陳沂上奏,刑部侍郎賀延貪汙受賄,望派人徹查。’

他眼下於都察院司糾劾,在院中輔助大理寺與刑部提案,可聖上覺著過於大材小用,便將處理案子前的糾核交由他管。

賀延其人,是二皇子一脈的走狗,不久前才於禮部侍郎言煥身死的案子上做了手腳,之後因著唯一嫡子嗜賭出了事安分不少。

近日卻又上躥下跳得厲害。

窗外,夜風自窗牖底下的空隙鉆入,吹得案前的燈盞微晃,明滅的光影下,男人的輪廓隱在半邊暗處模糊不清,只一雙泛著寒氣的眼清冽透亮。

陸明欽垂眸,提了個“允”。

外間傳來叩門聲,他擱筆道了聲“進”。

伴雲躬身進來,將一封信遞到他面前。

陸明欽靠在寬大的太師椅裏,並未伸手去接,指節在太師椅把手上輕輕敲了敲,略擡長睫問,“這是什麽?”

伴雲猶豫半晌才道,“太子請主子前去議事。”

桌案上的燭火滋啦閃了一下。

陸明欽這才擡眸看向那封信,伸手接過,細細過目了一遍。

末了將信於燭火處點燃。

明滅的光跳映在男人帶著寒氣的眼底。

他沉吟片刻才開口,“備馬車。”

伴雲道是。

陸明欽才換上藍底白邊錦袍,倏忽間想起什麽,側眸問,“她如何了?”

這個“她”伴雲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等了這麽久就在等這麽一句話呢。

伴雲誒呦了一聲,“可別說,小的去謝府探望時,那表小姐的臉瘦了一圈,躺在床上都動不了,估摸沒十天半個月緩不過來,可憐見的。”

陸明欽擱在袖口處的手微頓,又恢復尋常,垂眸時淡聲道,

“藥材她不缺,派人多送些新奇的小玩意兒,給她解解悶。”

伴雲笑著道是。

二人一道離了停南軒,陸府門口,沉奢低調的馬車已在外等候。

疾燁正摸著馬頭,見到世子爺來了,忙上前行禮。

最近幾日的孟夏淅淅瀝瀝落著雨,今夜好不容易停歇了,風中依舊帶著潮意。

陸明欽踏入車廂時,廣袖處沾染上些許水汽,他側眸,俯身拿起案角的絲帕。

才要擦去那股子濕意,目光卻在帕子角的蘭花上頓住。

是那日給謝知鳶擦臉的帕子。

眼前似乎又浮現女孩嬌氣的面容,他微垂眸,面不改色繼續方才的動作。

馬車七拐八拐最終停於一棟樓前,陸明欽提衣擺下馬車。

才行至雅間門口,便蹙了蹙眉。

陸明欽並非純粹的文人,一聽便知裏頭有何人。

他推開門扉,果然便見太子與一女子於雅間的桌案前對坐。

那女子聽到動靜,朝門口望來,眉目淡然,雙眼盈盈。

是承安郡主。

陸明欽目光轉而落於太子身上。

似是察覺到壓迫感,宋譽啟斟了碗酒,輕聲道,“站著作甚,坐呀。”

陸明欽靜靜看了他兩眼,才拂袖落座。

承安郡主正與太子相商長公主兵權一事,旁邊的陸明欽靜靜地自個兒飲酒。

她偏頭看向那男人,開口詢問,“陸世子有何見解?”

可喝酒那人連眼皮都未擡,徑自斟酒,雅青色酒杯在骨節分明的手中輕轉,下一秒被主人含入口中,喉結微滾,以這角度,依稀見得那如刀裁般的眉。

“由太子定奪便是。”他思忖兩瞬,垂眸道。

承安郡主看向男人在燈光下的側臉,自高挺鼻骨處投下的陰影淡淡灑在半邊臉上。

她壓在膝上的手微微縮緊。

承安郡主本名秦佩,她生下來得到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無論是家世抑或樣貌,全盛京的女子都比不得她。

是以她並不將一切放在眼裏,眾人皆道她性子好,那也只不過是發現他們皆不如她後的寬容與可親。

直至她注意到了陸明欽。

從小時候起,陸明欽便是盛京孩子們中最為突出的一個,秦佩那時也想,或許只有他能配得上他。

可高傲作祟,她低不下頭主動尋他玩。

直至大了點,她放下傲然,沒曾想得到的卻是拒絕。

他拒絕了她的心意。

往日從未有人拒絕過她。

平日裏的平和與淡然都化作不甘,她想用京城眾口逼他就範,因而特意傳了消息出去。

只是陸明欽似是根本不在意,對她依舊視若無物。

秦佩開口,聲音柔和卻堅定,

“三皇子不想與我定親便罷了,我手裏的兵權且在,陸世子你呢?”

*

京城裏的花樓數不勝數,皆坐落於絕芳街街頭,面朝長河碼頭上的畫舫。

而其中,翠芳居是最大最奢華的一處地界。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謝知鳶看著來來往往的富家子弟們,其中一個才行至門口,便被裏頭穿著暴露的女子一把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