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牢房

謝知鳶終究是將那碗紅芝湯給喝了,

紅芝湯苦澀難堪可回味甘甜,她斂著眉感受到舌尖那股子因刺激而起的戰栗,半晌才嘗到傳說中的甜意。

謝知鳶蜷了蜷手指頭,指尖磕在瓷碗上發出聲悶響。

她悄咪咪地想放下碗,卻被陸明霏瞪了一眼。

“喝完!”她說著,又緩了緩語氣,“咱這蜜餞都擺在這了,快喝快喝。”

謝知鳶只好眯了眯眼,縮著鼻尖繼續喝。

女孩的唇軟軟的,觸及碗壁時,被壓下小小的弧度,因藥物的滾燙,原先泛白的唇色再次恢復紅嫩。

陸明霏在邊上盯著她一點一點吞掉,這才松了口氣。

屋內角落裏的冰還在冒著氣,謝知鳶將蜜餞放入嘴裏時,恰巧聽見屋外四喜與什麽人嚷嚷的聲音。

“我們銀子都給你了,你怎的能出爾反爾?”

那黃婆子送完紅芝後尚未離去,一直有些心虛地躲在檐下,看四喜出來了才說起她們昨兒要的玉露湯今日到不了,果然便見這丫鬟一臉急色。

黃婆子扯了扯腰間的金絲白布,笑著開口,

“誒呦,實在是對不住謝姑娘了,只是安姑娘那邊正好也想喝玉露湯,那運過來的原料也恰好只剩了一份,不若明兒個再送來?”

兩人的辯駁聲兜兜轉轉傳入屋內。

安姑娘安姑娘安姑娘,

怎麽哪都是她!

謝知鳶手指擰住耳朵,軟白的臉頰肉被蜜餞鼓起一塊,嘴角也撇了下去,

陸明霏一聽到四喜的聲音,早已踹門出去,站在檐下大罵,“安姑娘是主子我便不是主子了?你便說這湯是我要的,你給她還是給我?”

“幾個下人也敢在這裏挑挑揀揀,活的膩歪了是吧?”

“還不快滾下去備湯?”

黃婆子見嫡小姐眉毛直豎,儼然一副氣得不行的模樣,再也不敢多說什麽,

她忙連聲應和,“是是是,小的馬上給主子備好。”

她本想著只告知四喜一聲,反正那表小姐不過是一介商戶,可沒想到那丫鬟竟嚷嚷得那般大聲,將陸小姐也給招來,現下只好自認倒黴。

陸明霏生怕表妹再觸及傷心事,匆匆轉身踏入門內,可等她再次回到桌前,卻發現阿鳶的眼眶只是紅了點,沒再落淚了。

她含著蜜餞,眨巴著眼,嘴角還沾著些許藥汁,含糊不清地低聲道,

“明霏,為什麽大家都喜歡安三姑娘呀。”

陸明霏摸了摸她的腦袋,

“方才只不過是一些下人們慣有的見風使舵罷了,至於安三姑娘——她學識淵博、脾性又好,招人喜歡也正常,阿鳶嘛——”

陸明霏轉眼一瞧,在她惡狠狠的目光中掐了一把女孩的臉頰肉,笑眯眯道,“哪哪都好,就是脾氣臭。”

“我哪有嘛——”謝知鳶蔫蔫的。

難不成真是她太兇了?

可是,明明她在表哥面前都不敢說話了。

*

暗牢內,一間相對整潔的牢房裏,身姿筆挺的男人坐在草垛上,放在膝上的一只手半握著,那是常年握刀後的習慣。

吱啦一聲,鐵門被拉起,鎖鏈撞擊的細碎聲傳來,“開飯啦!”

依舊是熟悉的聲音。

看守修影的是一個平日總愛絮絮叨叨的卒吏,修影聽由他說起過自己的身世,因而也知道他名喚方一。

“今日夥食可真不錯,你小子可有福嘍,話說俺也得帶點吃食回去,不然家裏那婆娘日日閑不住要數落俺......”

修影默不作聲地聽著,面上毫無波動,看方一俯身將盒子裏的飯食一樣一樣端出來。

驀地,他眸光忽而一滯,停頓在他的手上。

耳邊依舊是他雜亂不堪的嘀嘀咕咕,

可修影的心寸寸轉涼。

方一手昨天放飯時,被小桌上的木刺劃了個小口子,但現下——儼然光潔一片,

而且虎口處有常年用武器磨出的繭子。

“你不是方一,”修影的眼黑占比過多黑,盯著人的時候不自覺叫人毛骨悚然,“你到底是誰?”

那卒吏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恍若沒聽到般,在他的注視下將最後一道菜放在桌上,轉過來時,臉上帶著同往日一般的笑。

“開飯啦。”

*

修影的死訊傳來時,邵遠正同孟瀛下棋。

著黑色飛魚服的錦衣衛入內,在他耳邊念叨了幾句,男人原本按在黑色棋子上的手瞬間停住。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對面的孟瀛見此也收回手,廣袖隨著他的動作垂落,清雋的臉上帶著慣有的溫和,

“邵大人是該走了吧。”

邵遠掀起眼,在對面那人臉上停頓。

恍若能看透人心般的目光並未讓孟瀛生起不安,反而坦然自若地溫聲開口,

“大人考慮的如何了?我想昭王在天之靈,也會希望您歸入正道。”

大衍只有一個異性王——邵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