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爭執(第2/3頁)

一想到表哥對孟公子的仰慕與前些日子對她的冷落,謝知鳶便不憚以最大惡意揣度他。

她攥著裙子的手越來越緊,還沒等她緩過勁兒來,

陸明欽再度開口,語調帶上些許壓迫,

“況且,哪有那麽多緣由,非要扯落出幾個,那通通都是我不允。”

謝知鳶垂著腦袋,聲音細若蚊響,

“......不要......”

陸明欽手頓住,她這話太輕,習武之人自是可以將她的念叨聽得一清二楚,可他還是下意識問,

“你說什麽?”

小姑娘刷地一下擡頭,手攥著裙子,纖長睫毛上的淚珠要落不落,望向他時,那黑溜溜的眼睛帶著委屈與控訴,

“您憑什麽管我,”

“為什麽要倒我的銀耳湯,為什麽要丟了我的盒子,為什麽要對我那般冷漠之後還來管我?”

說到後來,她的語氣不復平日的柔軟,甚至帶著嘶啞與哽咽,

陸明欽視線在她顫抖的長睫頓住一瞬,神色罕見閃過幾分錯愕,調轉目光時,又落在她滑落至玉雪臉頰處的淚水,

幾道還不小心濡濕了她因說話而微張的唇,“我自小都聽表哥的話,表哥不虞我便不做,可這回不一樣了,”

謝知鳶一字一句道,

“往後之事,我再不需您管,”

“我現下便和老夫人說,說我與孟公子兩情相悅,明兒就定親,我的親事,那自然是我說了算。”

小姑娘認真極了,眼睛不自覺微微睜大,可再沒那種叫人覺著是小孩子的神情。

她說完最後一句,頭一回沒再同他行禮,徑自旋身朝門口行去,

她向來是這樣的性子。

陸明欽斂了斂眉,眸底波瀾不興,看著她的跑遠的背影,直至瞧不見了,才收回視線落在身前如山的文牘上。

斜風透窗入內,掀起寬大的衣擺,雪袍翻飛間,因表小姐哭著離去而擔憂入屋的伴雲瞥見一抹血色,

這才駭然發覺,世子爺手緊緊攥著破碎的瓷盞,血繞著繃起的筋絡,一滴一滴落至月色廣袖,如潑入白紙上的紅墨,驚心動魄。

*

永寧侯府人丁稀少,是以定親事宜很快便被敲定。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似趕鴨子般在半月內全部走了一遭,

幾日裏,謝知鳶原本煩悶的心情也好轉了不少。

納吉那日,孟瀛跟著孟府的人來了趟謝府,清雋的男人手裏拎著一對大雁,才入了門,便被謝夫人笑著攔下,說是今日謝老爺下廚,邀他親口嘗嘗晚膳。

孟瀛推阻不得,溫和笑著應下。

席間,謝夫人不經意間試探起他,溫文爾雅的青年並無不悅,淡笑著一一作答。

一邊的謝老爺又他斟滿酒,高興地同他碰杯道喝喝喝。

孟瀛垂睫看了眼酒盞,也一杯不落地喝了,翠玉杯盞落在如玉如竹的指間,竟不知哪個更耀眼些。

謝夫人越看,她心中的滿意越發止不住。

孟瀛去歲及冠,可家中並無通房妾室,潔身自好、性情和善、樣貌上乘不說,那時不時落在女兒身上的目光——

謝知鳶也好緊張,原先和孟公子相處時還好,可定親後在這樣的場合看到他,總覺得有些別扭,

心裏這樣想著,她不自覺總要往那邊瞄去。

清雋端秀的男人指腹摩挲了下酒杯,垂眸時將酒液一飲而盡,喉結上下滑動了下,

謝知鳶目光也不自覺望向那處,

倏忽間,他微掀長睫,越過重重佳肴看向她。

四目相對之下,他頗有幾分好整以暇。

謝知鳶嚇得猛扒幾口飯,卻不小心被嗆到,清咳了好幾聲。

吃完飯後,謝夫人奪過謝知鳶手裏的帕子,手一揪就要把她往院子裏趕。

謝知鳶側眸瞧了眼庭中立著的翩翩公子,忸怩得拼命掙紮,小聲驚道,“娘,你做什麽啊!”

胳膊總是擰不過大腿的。

謝知鳶還是被趕到了院中,她垂首理了理方才因推搡而稍顯淩亂的羅衫,看向側身望來的公子。

他似乎是在醒酒,眼尾透著些紅,發上系帶同雲青廣袖隨著穿堂風翻飛。

謝知鳶有些拘謹地對他笑了笑。

院子裏,兩只雁兒在水池旁互相啄著身上的白羽,撲騰起翅膀時,帶出些微水珠。

孟瀛注意到謝知鳶目光落到了那上面,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溫聲道,

“那是家養的雁子,不是捉來的。”

他的輪廓被月色浸染,顯出幾分模糊,唯有雙溫潤清透的黑眸直直望過來。

謝知鳶無措地避開了他的視線,垂眸時,耳尖莫名有些發燙,她小聲道,

“我只是想到了——雁肉,味甘平;主益氣,輕身;久服長發,耐老不饑①。”

輕笑聲自頭頂傳來,謝知鳶驀然發覺,他們離得很近,近到孟公子身上略微酒氣混著清冽氣息都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