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醋意

“因為——此事便是與邵大人有關。”

上清教在先皇即位時是大衍第一大教,也是當今聖上即位的最大阻礙,

其中多位大儒堅守保皇一脈,將還是遠房不入流小世子的聖上痛罵了一頓,

聖上記仇又想推行集權,即位後便大刀闊斧進行整頓,從內部挑起上清教的爭端,引導其生事,又借機將其批為異黨,並且派兵抓捕逃散的同夥,如今也只有幾處如螢火之輝苟延殘喘。

先前異性王還活著時,為了尋回先皇血脈,一直在暗中拉攏能人,在江湖中建了處勢力,多年來盤根錯節,還與上清教有了聯系。

如今他死了,與上清教接頭的人便成了邵遠。

謝知鳶不懂這些,在她眼裏,朝中大臣們的尊卑秩序都是錯亂的,可陸明欽卻還是掰開了給她講了一遭。

她聽得懵懵懂懂,好像有些眉目,可深入一想,卻又因著其中抽絲剝繭般的繁復絆倒腳跟。

表哥同自己講這些做什麽呢?

傍晚的微光逐漸蔓延至街頭的每一處角落,絕芳街是盛京最繁盛的一條街,街邊行人沒有因著夜歷的到來減少,反而還更多了一些。

一些商販拎著自家的幔布桌椅等物件在街邊擺上,總有好些人百日裏去別處打長工,晚上又做些小生意討生計。

沒有理四處好奇張望來的視線,男人步伐未停,她便跟著他一路行至一處裝潢講究的鋪子前。

謝知鳶目光在恢宏的牌匾上輕掃而過,腳步因猶疑而頓兩瞬,陸明欽卻已拎著袋子拾階而上,意識到表妹未跟過來,他停步頓足,又側身望來。

在他現下還著官服,挺括的身形在微光中渡了層矜貴的輪廓,男人清雋的眉目在萬丈霞光中顯得相對分明,俯身時眼眸微深,

“我們來金羽衣坊做什麽?”因著高低錯落,少女仰臉望來時,檐角的蟾燈恰好落在她烏黑的眼眸裏,添上幾層光亮,

“表哥是要定衣服嗎?”

陸明欽垂了眼看著她,墨黑的眸沉寂一片,“先前我派人繪了些樣式送來此處,今日恰好路過,不如在此先量了尺寸,省得之後再費時間。”

重要的是,讓她來看看那些花樣自己滿不滿意。

但他未說出口,怕自家的膽小鬼太害羞,現在一提關於成親的話頭,她便會蜷著尾巴縮回蠢蠢欲動的小爪子,重新窩到洞裏,怎麽誘哄都哄不出來。

謝知鳶聽懂了,這是要來量尺寸,以便繡娘們制作婚服。

即便是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也捱得她臉頰燙,她揪住裙子輕輕地哦了一聲,垂首跟在表哥的後頭進了衣坊。

此處的人並不多,但也不算少,羽衣坊上下四層打空,每層過道都有人探出頭來,底下散落的行人來來往往,俱是身份貴重之人。

按理來說,制衣這等小事派些下人來就可完成,沒必要主子自己屈尊降貴走一遭,

但盛京不少貴女們就喜歡自己親眼來瞧瞧這裏的樣式,方可挑選滿意的讓人制作。

是以注意到陸明欽同謝知鳶進來時,好些人頓了頓,明裏暗裏將目光投了過去,

陸明欽因為身份的緣故,代表了鎮國公府的臉面,參與過盛京大大小小的宴會,有頭有臉的人家莫有不認識他的,

而謝知鳶卻恰恰相反,她平日待在家中閉門不出,到了大學府也只跟著陸明霏來往,

即便她已於幾日前與陸家定親,但正觀望的貴女們都還沒饑渴到立即開宴宴請她的地步,因此這裏頭的小姐們十之八九都沒見過她。

盛京不僅百姓愛湊熱鬧,權貴也如此,甚至因為平日裏太閑而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不是陸世子嗎?”

“他身邊那姑娘好面生,有人認識的嗎?是謝府的小姐嗎?”

幾個姑娘三三兩兩聚在角落裏說著閑話,問話的那個拿團扇掩了面,遮遮掩掩不敢看的模樣,一雙妙目卻盯著場中的兩人瞧,

“我瞧著就是她,”恰好同謝知鳶遊湖過的少女眯著眼看了兩瞬,“我當時還覺著這個姑娘好生漂亮,未曾想再見面時已快要當世子夫人了。”

大家都羨慕地輕嘆一聲,陸世子終究是夫婿的上上之選,這個年紀的女生慣愛明裏暗裏地比較,比樣貌、身份、地位,如今大了開始比未婚夫婿,但又哪個能比上陸世子呢?

往二樓的過道上,著月白華裳的女子看中了放置在木台上展示的料子,她輕輕撣了撣其上的金線,聽到樓下的喧鬧聲下意識垂眸一看,清渺出塵的眉目瞬間凝滯住,

隨行的婢女素珍見小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由得跟著望了過去,

一樓大堂內,身形頎秀挺長的男人似是未注意到四處的動靜般,他招手喚了邊上的小廝,似是在詢問什麽,談話間神色淡定從容,

可他身後跟著的少女倒是有些害羞,一只手緊緊揪住男人腰間的一點布料,從他背後探出個腦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