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前世1

謝知鳶從很小的時候起,便知自己對鎮國公府的表哥有些不一樣的心思。

但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許是周遭的同齡人俱是歪瓜裂棗的,而正巧身邊又有這樣一個溫雅又鋒利如碎玉薄光的大哥哥。

她剛開始只是喜歡黏著表哥玩,可不知怎的,這種喜歡便逐漸變了味兒。

少女懷春,該是再正常不過的吧。

懷春後一些相處就會變得不自然。

每回見到那位鶴骨松姿的表哥時,謝知鳶的胸腔就會不自覺怦怦亂跳,她在他面前向來很緊張,生怕被敏銳的少年窺得零星半點心思。

但或許是因著青梅竹馬的緣故,他對她多有照料,小時候會教她寫大字,大了就輔導課業,

能相處的時機太多太多,謝知鳶一直繃著心弦,不如以往般撒癡賣乖,反而默默疏遠了些。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奇異之處,不過還以為是姑娘家大了知曉避嫌,便任由她疏遠。

兩人就這麽相處著,謝知鳶甚至覺著這般也極好時,平靜的生活驀然多了變數,於瞬間如石破鏡面般擾了所謂清靜。

那日謝知鳶替有事而先行的祖父看管仁心藥堂,本都是好好的,不知何時忽地闖入一個婢子並老夫人,是來找她爺爺求治的。

那老夫人瞧著奄奄一息的模樣,謝知鳶有心要救治,卻因被那婢子瞧不上而錯過,

直到葉老夫人逝世的消息傳來,她才知曉到那日來問診的是表哥的親生外祖母。

謝知鳶開始後悔當時為何不堅定一些,若是她堅持要治,或許人能就回來呢?

宮中有禦醫替老夫人把過脈,斷言若是再早一炷香的時間,老夫人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一炷香的時間,與那婢子送老夫人來仁心藥堂的所廢的時間相當。

那婢子事後因自作主張被杖斃,而仁心藥堂也因為這陷入風口浪尖之中,雖並未有人遷怒,可謝知鳶心中有愧,自是不敢再去陸府面對表哥。

再一次核驗不合格後,她在娘親眼皮子底下補著課業,邊上父子倆正整理著近日所需的藥材,外院忽地傳來拍門聲。

謝知禮去看了情況,沒多久便神色慌張地回來,“爹,出大事了!”

謝知鳶不明所以擡眼,謝老爺跟著謝知禮到了外頭,不一會又急匆匆回來換上衣服就走。

他們都未說明情況,謝夫人也不知曉實情,內心慌亂面上卻還算沉穩地送了女兒去睡覺。

謝知鳶第二日醒來時,天就變了。

他們家因被人騙,弄混了霽靈草與雲芝草,藥全都毀了不說,還要賠償那些買了藥的買主,信度一落千丈,欠了一大筆債。

她爹日日夜夜去求昔日的好友同伴,可那些商人生性涼薄,見謝府沒落不願伸手搭救,還因陸老夫人的事故生怕自個兒沾染上麻煩。

日日都有人來催債,她哥難得挺直了腰杆護住她同母親,卻因一時之氣去賭了錢,結果因輸了不願背債而被人打了半死。

迫不得已之下,娘帶著她去了陸府。

她與陸老夫人議事時,謝知鳶就蹲在小石板路邊怔怔發呆,直到身前落了陰影,她才仰臉望去。

是表哥。

彼時男人年近弱冠,在謝知鳶眼中就是沉穩的大人模樣,與其說她對她的感情是青澀懵懂的喜歡,不如說是一種雛鳥歸巢的依賴。

他朝她伸出了手,似是隨口問了她來陸府有何事。

謝知鳶偷偷窺了眼男人波瀾不興的面容,壓下直沖眼眶的酸澀,同他說了近日的事,又與他表示了對葉老夫人身死的歉意。

陸明欽略頷首,垂了垂長睫,只說知道了。

知道了什麽?

謝知鳶於第二日才得知陸府給了娘一大筆錢財,又送了不少宮裏才有的名貴藥材給她哥治病,

這樣的大恩情,卻宛如沉甸甸的石頭一下子落在謝知鳶的心上。

她一面對表哥生起越發深厚的舐犢之情,一面也越發清醒地意識到他們二人絕無可能。

就算是給陸府當妾——

莫說她自個兒受不了,她娘同陸老夫人都不會答應。

經此一事後,她爹越發謹慎,她哥也為此而罕見地上進起來,哪怕腳略有些跛了,也依舊樂呵呵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替謝府跑上跑下趕貨。

謝知鳶不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①,在課業上越發用功,好幾次都得了嚴夫子的誇獎......

除卻越發酸澀的少女心思,其他的都在轉好。

每逢過節謝府被邀去陸府,謝知鳶在席間總能遠遠看上男人一眼,他還是那般清淡渺遠的模樣,縱使不擅應酬,依舊應對從容。

是天上月,亦是湖中月。

伸手不可觸及,觸及也是一場空夢。

可她心知撈月不可行,卻依舊控制不住沉淪。

*

那日後明霏邀她去陸府小住,謝知鳶鬼使神差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