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前世5

謝知鳶昏迷中被拖到詔獄時正值半夜,醒來後與邵遠談話間已是翌日晌午,可詔獄卻因深藏地底與夜歷並無區別,人在這都不知今夕何夕。

微弱的燈火搖曳,有著黑衣的身影步伐匆匆趕來,鎖鏈輕撞聲晃蕩,獄卒湊到男人身邊耳語幾句。

男人眉頭微挑,下意識看向不遠處自他說完那兩句之後便抿唇不語的謝知鳶。

少女無知無覺,被吊著的雙手無力垂落,纖細的指尖泛白,她自顧自垂著眉眼,恍若對自己將來的命運絲毫不關心。

“聖上醒了,”邵遠清淺的眸辯不出什麽情緒,在少女驟然看向她時,緩聲道,“聖上如今震怒,原本想下詔將謝小姐處死,可未曾想——”

他話還沒說完,原處驀然傳來一陣雜響,

“走!麻利點,這可是弑君的罪婦,怎還有你們這般憐香惜玉的?!”

謝知鳶頭皮發麻,心口一滯,她愣愣擡首,就見幾個獄卒拖著一道纖瘦的身影從柵欄前經過。

被他們拖著的女人著了件深衣,可即便如此,腰臀下的血卻多的透過深色的布料緩緩落至地上。

那雙曳地的繡鞋沾滿血汙,被拖著走時,無力地在斑駁的地上留下新鮮的血痕。

在周遭連綿的哀嚎聲中,女人就像塊破布一樣被拖著,沒兩下就消失在幾人面前。

謝知鳶一瞬間腦袋空白,茫然無措與窒息感瞬間沖向胸口,反應過來時,女孩沙啞撕裂點嗓音響起,“娘——”

怎麽會這樣,明明先前邵遠才同她說只抓了她一個,怎麽會這樣?

“我娘怎麽在這裏,”她擡眼,眸中的淚珠大顆大顆墜落,“他們把我娘怎麽了?!”

手腕上的繩索不住被她拽著,她好似使了全身的力氣,一面哭一面要不管不顧掙脫去救娘親。

邵遠眼皮子稍擡,無波地看著女孩臉急得眼睛通紅,甚至踮著腳要去咬頭上的繩索,原本瑩白的手腕被她勒出道道血痕。

她似乎意識到什麽,滲著血的臉龐轉向他,哀求的目光一道望過來,

“邵大人,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要我做什麽都行,能不能救救我娘,我什麽都與你說。”

邵遠眼眸微闔,他沒什麽騙小姑娘的嗜好,是以擦著指骨道,“謝小姐,令堂今日於德清殿前告了禦狀,將毒害聖上的罪過一並攬了去,若非此事存疑,怕是早已沒命,如今不過打了幾十大板關押在此處,已是聖上開恩,之後再如何,不是邵某能置喙的。”

畢竟是自己認的罪,基本上無轉圜的余地,怕謝夫人此舉,也是打的那些人措手不及,先前安插好的各種為謝府開脫的“證據”也用不上了。

謝知鳶聞言胸口暴虐生起,她眼眶通紅,淚水混著血水一並滾入領口,“這叫開的什麽恩,我娘一個再良善的婦道人家,哪來的膽量去投毒?!”

邵遠目光落在手指上,將指縫最後一絲血痕擦去,才又道,“謝小姐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他用那雙淺淡的冷眸看住痛苦又憤恨的少女,語氣意味不明,“畢竟就算非罪魁禍首,可九族之下,怎能苟全?”

牢內燭火幽幽,墻上投放的影子大了一圈,邵遠漫不經心上前幾步,幹凈的手指捏住少女的下巴,在她冒著冷火的眸光中道,“若是謝小姐不小心被充了官妓,也不知謝夫人是否會後悔啊?”

*

邵遠的話倒未真正靈驗。

自他離去後,謝知鳶恍若一具只剩下軀殼的行屍走肉,米水不進,靜靜地站在那,呆呆地看著不遠處跳動的燭火。

看著看著,眼前便出了層層光暈,腫成核桃般的眼裏布滿紅血絲,竟再度泛上淚花。

尋常人的淚總能耗幹,可謝知鳶淚腺發達,便不停地哭著,哭到眼睛發疼,疼得不得了。

如今聖上對她的處置還未下來,謝知鳶便被關著,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再度傳來鎖鏈被打開的動靜。

久未入眠的女孩並沒被這聲響幹擾,她只怔怔垂著眸,唇因為未進水泛著皮。

邵遠眼眸稍揚,目光在她無波無瀾的眉眼一頓,而後不疾不徐對身後跟著的獄卒吩咐道,“還不快給謝小姐松綁?”

那幾人應是,靠近謝知鳶時,動作格外小心翼翼,而她卻毫無知覺般沉靜在自己的世界中,好似壞掉了的娃娃。

邵遠輕輕彎了下嘴角,“謝小姐不問自己為何能出獄嗎?

女孩沒動彈,甚至那纖長的烏睫都未有半分震顫。

邵遠一字一句道,“倒是未恭喜謝小姐了,不日便是太子側妃,如今謝府一事也與你無關。”

聞言,原本無知無覺的謝知鳶豁然擡頭,因太久維持一個姿勢,頸骨都發出哢嚓的脆響,“你說什麽?”

她原本幹澀的眼裏再度溢出淚沫,眼窩都有些深陷進去,可還是不敢置信地抽動了鼻尖,“什麽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