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男配番外(完)

原本尚好的朗朗晴日驟然轉陰,春雨連綿落地,新鉆出的嫩草色澤宛如新霽,撐不住雨露,輕輕折了腰。

早朝已散了半晌,原本擁塞的宮道空曠下來,兩道身影卻乍然闖入雨幕中。

其中一人身形頎長挺拔,饒是被猝不及防的雨打到,依舊不疾不徐地行至獨座的檐下。

今日聖上有事欲與孟瀛商討,獨留他用了午膳,不料出殿沒走幾步,天上竟落下雨來。

身邊小廝步伐匆匆折回車輿去取傘,於是只余他一人賞雨。

春雨潤如酥,淋在人身上卻並不好受。

孟瀛慢慢拍落廣袖上的雨珠,修長如竹節的手指沾染上幾分濕意。

雨忽地疾了一些,一絲一絲分量變重,掛落在瓦片邊緣的雨珠終於承受不住,紛紛墜落下來。

微涼躍至鼻尖,孟瀛稍擡睫,猝不及防在重重雨幕間,映入一道身影。

溫冷的氣息順著雨霧一道落至檐下,來人步伐匆匆,身上雨珠墜落的動靜與清軟的呼吸相交映,到了他身邊,對著雨幕似乎松了口氣。

孟瀛靜默不語,視線落在跟前的青磚上,並未有片刻偏移,青色的天際在酥雨中摸不透徹,可那淡淡的氣息卻交織得分明。

還是謝知鳶先發現的他。

“......孟大人?”

她提袖擦了下額角的雨珠,目光在旁邊人身上輕掃。

身側男子正垂首理袖口,齊整的青衫,嚴謹到嚴苛的裝束,聞言擡眸側望來,清雋的面容帶了幾分對糾官吏獨有的神態。

那是看什麽都像看文書的、溫穩中暗藏犀利的目光。

原先溫和到見誰都笑的俊秀公子,已成了不苟言笑的模樣。

謝知鳶有些訕訕地笑了笑,“未曾想大人也在此躲雨,倒是巧了不是。”

家中悍夫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要與其他男子過於親近,謝知鳶謹記於心,

她與孟瀛算得上熟識,但顧慮到先前定親過,謝知鳶對他向來能避則避,如今算來,已快有一年未見了。

她在看孟瀛的同時,孟瀛也在打量她。

眼前女子穿著從四品內衣正的官服,與其他禦醫不同,因為是獨獨的女醫,冠帶浮白,天青玉霽般的繡文,齊整簡單,卻越發襯得整個人如青翠般的靈動。

上回見她時,還是在宮宴,女官撫著高高凸起肚子,身邊的男子著最高品階的官服,神色卻再溫柔不過。

孟瀛稍回神,頷首示意,“謝衣正。”

謝知鳶又笑了笑,臉側的紅纓隨之輕晃了晃,宛如清潤山水中的一抹姝色。

明明已是孩子的娘親了,眼眸卻猶帶初見時的清澈,像是見過無數塵埃後的沉靜。

孟瀛喉結微動,泛上細細密密的癢意,

往日畫面一點一滴劃過腦中,一別經年,恍如隔世。

此間他曾做了無數場夢,夢中的她猶是謝府的嬌小姐,一襲粉襦,抱著畫軸,歪著腦袋看著她。

......

這些夢在每回見著她時都會變得格外洶湧,到後來演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模樣。

墨發散落,她眼眸懵懂含淚,身上蓋著他的青袍,松松垮垮半遮半掩,玉色的肌膚微露,上面紅痕斑駁。

他扣著她的腰肢,反復憶及宮宴時她高聳的肚子,嫉妒般地索取,欲要讓她給自己也生孩子。

腦中種種汙濁,現實不過一息。

男人眸光重回沉寂,守禮般地偏過視線,眸光清正又克制。

心中卻有了隱不可聞的念頭——讓自己的小廝到的晚一些,雨也停得晚些......

兩人就這般默默看著檐外的雨露,靜默無聲。

雨停歇了,孟瀛的小廝還未歸,謝知鳶猶豫了兩瞬,先行提及離開,“孟大人,改日再相逢。”

改日再相逢。

孟瀛默念著。

明明不過一句客套,卻被他放入心中。

*

孟瀛出宮後,到坊間買了壺翠釀,拐道去了詔獄。

那裏有位老朋友,算算時間,也快被放出來了。

詔獄十數年如一日的陰冷,他不緊不慢踏過一間間被血氣沾染的牢房,前邊的卒吏將鎖鏈打開。

裏頭是與其他牢房不同的寬敞幹燥,甚至還點了盞油燈。

“看來又有酒喝了。”裏頭原本坐在草垛上的男子起身,簡陋的囚服遮掩不住渾身的氣勢,結實的肌骨自寬松的領口微露。

孟瀛將手裏的酒放到矮桌上,身後卒吏已將小杌子搬來,他不緊不慢倒了兩杯,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男人也不客氣,在他身前落座。

“今日的酒倒是不錯。”話雖如此,邵遠抿了口便放下杯盞。

“可有想過出來後要去何處?”孟瀛面不改色繼續替他斟上。

先前朝廷與上清教鬥爭如火如荼,但隨著邵遠的倒戈,新帝抓住機會,一舉剿滅大半勢力。

邵遠功過相抵,他卻自請入獄兩年,今日正好是要出獄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