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兵變

安西都護府位於隴右道西部,統轄安西四鎮,在早年間甚至一度橫跨整個天山南北。武德年間太宗皇帝另立北庭都護府,以天山為界,與安西都護府分庭而治,才有了如今的局勢。

安西距離玉門關得橫跨半個隴右道,韓棠現如今本該在安西查都護霍倫私調士兵給楊鴻飛充數的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隊裏的軍醫已經給他處理了傷口,繃帶在前胸繞了幾圈,還是能看出底下透出的血色來,這是直奔著要命去的。臉色更是蒼白如紙,隱隱發青,像是身上的血都流盡了似的。我都無從想象他是在哪兒受的傷,又是怎麽到的這兒,他身邊本該還有兩個金吾衛,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或者說,還活著嗎?

我上前問道:“這是怎麽回事?韓大人怎麽了?”

一個應該是今夜值守的小兵回話:“他是從西邊過來的,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敵軍奸細,在猶豫要不要開營門。但看他騎在馬上搖搖晃晃的,還沒到門口就摔下來了。我們幾個上前察看,他就說他要見大將軍。”

景行止搖了搖頭,“等我趕過去的時候人就已經昏過去了。”

另一個小兵道:“其實一開始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人,看見我們開了營門就走了。”

之前答話的小兵跟著點頭。

軍醫道:“他傷勢太重,又加上長途跋涉,氣血兩虧,只能靜養了。”

阿恒:“他什麽時候能醒?”

軍醫搖頭:“生死有命,這就得看他自己了。”

好在韓大人福大命大,第二天一早傳來消息,人醒了。

我從阿恒的營帳裏爬起來,從身上抖下來二兩沙子,臉都顧不上洗一把,急忙往景行止帳子裏頭趕。

我趕到的時候人差不多已經到齊了,景行止和阿恒他們天還沒亮就開始操練了,大狗子可能是興奮,起得也早,這會兒也就是吳清方還沒過來——畢竟年紀在那兒,動作慢些也能理解。

韓棠靠著床頭喝完了軍醫遞過來的藥,又把藥碗還了回去,開口第一句就震驚了眾人:“安西反了。”

營帳裏一瞬間死寂,落針可聞。足足過了幾個彈指景行止才出聲問:“霍倫起兵造反了?”

韓棠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好像隨時都能再昏死過去,輕聲道:“我們經歷了一場兵變,到的第二天霍倫手底下的副將王庭就起兵造反了,殺了霍倫和他的兩個兒子,不等朝廷任命就接管了整個安西的兵權,又想殺我們滅口,一路追過來趕盡殺絕。”

說到這韓棠好像又想起了這一路的兇險,埋下頭去咳起來,好半天才理順了氣。

“劉禦史因為看不慣王庭的自作主張跟他嗆了起來,被王庭當場拖出去喂了狗。兩個兵部的大人被誣陷成霍倫的同黨,也被斬首了。還有兩個金吾衛弟兄護送我逃了出來,一路上九死一生,他們沒撐到這兒……”

景行止凝眉道:“這個王庭想幹什麽?一個安西都護府,常駐軍有五萬人,靠這五萬人他能幹什麽,甚至都出不了隴右。”

我細想了下:“五萬人,要起兵造反不容易,可要鎮壓也不容易,這個王庭……不會是想趁亂撿個土皇帝當一當吧?”

韓棠點頭:“對,他就是知道如今朝廷的兵力全都用在抗擊突厥上,無暇顧及他那點地方,借著這次朝廷要查霍倫的由頭奪了兵權,事後一切都可以推到霍倫身上。而朝廷為了穩定隴右局面,必定不會對他大動幹戈,他就能順理成章在安西做他的土皇帝。”

我道:“可他沒想到讓你逃了出來,之前跟著你的那兩個人是不是就是來滅口的,那如今王庭應該已經知道你投奔景將軍了。”

“太囂張了,”阿恒道,“竟然敢追到大營來。”

“知道又如何,”韓棠低下頭去咳了兩聲,“他就是知道朝廷騰不出手來收拾他才敢這麽膽大妄為,外敵當前,他鉆的就是這個空子。”

帳子裏一行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也不能任由他們在大周疆土上為所欲為,”景行止最後開口道,“先派一隊人過去盯著他們,他們若敢有異動,揮兵過去也就是兩天的功夫。”

阿恒:“那我去吧。”

景行止擺了擺手,“現在還不是動幹戈的時候,派個人過去盯著就是,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這件事上奏給皇上。”

阿恒點頭:“那我讓滕子珺過去。”

我已經能想到一會兒滕子珺又要叫屈了,果然這種看守盯梢的活都是他的。

韓棠如今重傷決計是走不了了,景行止當即派了親信攜韓棠手書加蓋他的帥印八百裏送入京中。擔心皇上要問詢細節,我和吳清方只怕也得盡快動身回京了。

韓棠需要靜養,安排好這些事帳子裏的人就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我和阿恒走在最後,剛到帳門只聽韓棠道:“小書……柳大人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