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熟人（第2/2頁）

皇上說著便放下了筷子，我心知提起這個事攪了皇上吃飯的興致了，趕緊放下筷子跪下認錯：“是我紙上談兵，不了解實情就妄加評論，請陛下責罰。”

“你說的倒也不是全無道理，維系咱們大周氣運的該是事先籌謀和完善的方略，而不是出事之後那些被斬落的人頭。朕知道這樣的事並不在少數，朝令夕改，耗費了多少白花花的銀子，這些銀子要是都送到前線去，估計阿恒今年就能回來過年了。”皇上讓我起來又點了點我的筷子，接著笑道，“你繼續吃，不用管朕，下午不是還得抄書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哪裏還敢再動筷子，只好道：“我也吃飽了。”

“看來這些舊賬沒白抄，是學到東西了，”皇上道，“你進翰林院也有大半年了，想不想領份差事做做？”

我一愣，猛地擡起頭來：“什麽差事？”

“看他猴急的，”皇上又跟徐明笑起來，“喜歡看賬，明天便去戶部掛個值吧，先從書吏做起，少說多學多看，等學好了朕再給你安排別的差事。”

就還是抄賬，只不過從借調抄賬的變成了正式抄賬的，盡管如此我心裏也歡喜，抄賬也比守著那些發黴的書強，我趕緊跪下謝恩。

吃完了飯皇上要午睡，我從殿裏退出來，心裏歡喜，走路的步子都輕快了不少。心道原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這個意思，大狗子這一套刀法舞的值了，改天再遇上他得跟他好好說說，讓他沒事就多學點刀法槍法之類，多在皇上面前表現幾次，說不定我很快就能升一個堂官坐坐了。

剛下丹陛，便看見一個內侍領著個道士模樣的人迎面過來，還沒看清模樣，先是看見了一身反著油光的道袍。

等人走近了我不由眉心一跳，竟然是個熟人。

“呦，怎麽是你呀？”那個道人顯然也認出我來了，“小玉哥兒？你怎麽在這啊？你不在那個山窩窩裏采藥了？”

我一時失笑。

這道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借宿在我家裏的雲遊道士淩崖子。

一旁的內侍為難地看了看淩崖子，難以啟齒似的：“王爺您真不打算換身衣裳再面聖嗎？”

淩崖子拉起他那臟的看不清底色的道袍瞅了瞅，“這衣裳怎麽了？我這一年穿的都是這身衣裳啊。”

內侍只好幹笑了兩聲：“那王爺稍候，奴才這就去通傳。”

等人走了，我仔細打量了淩崖子一番，灰頭土臉，一身風塵，可眉目之間竟真的跟當今聖上有幾分相似之處。我沖人重新行了個禮：“見過五王爺。”

早在之前望仙台上賞雪的時候，徐明提到淩道長我就有些懷疑，剛剛那一聲王爺算是坐實了我的想法，敢情這個四處招搖撞騙的窮道士就是當今皇上的五皇弟。

“王什麽爺，這麽見外，”淩崖子揣著手拿肩膀頭杵我，“貧道道號淩崖子，你忘了嗎？”

“那倒是沒忘。”我笑著道。

“皇上今天心情怎麽樣？”淩崖子問。

“還好，”淩崖子一湊過來我就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餿飯混夾著梅幹菜的味道，皺皺眉道：“你真打算穿著一身面聖啊？”

“我不穿這一身皇上不知道我修行辛苦呀，”淩崖子賤兮兮沖我一笑，“盤了一整年才盤出這個水頭，不穿給他老人家看看多不好意思，哎——”

話音未落淩崖子就飛出去了，正撲在殿前的石階上，人還沒爬起來話已經出口了：“師兄！師兄我錯了！”

從後頭又上來一個道士模樣的人，只不過跟淩崖子不同，這人一身深藍道袍翩然出塵，眉目如畫，青絲如瀑，還未及身側就能聞到一股空谷幽蘭香。

這謫仙般的人物輕啟朱唇：“滾去換衣裳。”

“哎，好來。”淩崖子立時爬起來就滾。

恰在此時，進去通傳的小太監也出來了：“王爺！王爺皇上讓您進去呢！”

淩崖子邊跑邊道：“換了衣裳再來！”

又回頭朝著我擠眉弄眼：“小玉哥兒，等回頭我找你喝酒啊！”

我只察覺一道冷冰冰的視線從我身旁射了出去，淩崖子立即改了口：“喝茶……等我找你喝茶……”

還沒等我應聲，人就已經跑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