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少年(第3/5頁)

大狗子的陌刀一人多高,自長臂橫出,猶如長了一支翅膀,所到之處,無數人被斬落。

我也看見陳楚山了,在重重護衛之中,指揮一隊鐵甲兵去阻攔大狗子。那隊鐵甲兵全身上下俱是鐵甲包裹,只眼睛處留了一條縫,就連所騎的馬身上都是鐵甲加身。

大狗子身上還只是輕裘,眼看著那隊鐵甲兵要與大狗子撞上,他驟然翻身下馬,迎面而來的鐵甲兵還在逼近,大狗子落地之後借著慣性向前一翻,長刀一橫,將沖上來的戰馬雙蹄齊根斬斷。戰馬長嘶一聲,馬上的人從馬頭栽倒下來。

可隨即幾道寒光從上而下便沖著大狗子揮過去,只是這些兵刃並沒有落到大狗子身上,阿恒緊隨其後,持槍為大狗子一擋,竟還有一只閑手把大狗子拉起來,大狗子淩空一躍,翻身上馬!

阿恒:“你只管沖鋒,剩下的交給我!”

大狗子隨聲應了一聲“好”,策馬繼續上前,直逼陳楚山。

陳楚山自知大勢已去,估計是想最後一搏。他曾任河東節度使,在邊境待了半輩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從副將手裏接過雙刀,破開護衛沖著大狗子拼殺而去。

大狗子一路向前,周圍都被阿恒和所來的將士擋開,最終與陳楚山正對上,片刻不猶豫,揮下長刀直劈過去。

陳楚山雙刀交叉一擋,“怎麽,不認識舅舅了?”

大狗子長刀一擡,又接著劈下去:“舅舅個腿!”

刀兵相接,火光乍亮。

滕子珺也率人沖上去了,邊揮槍邊問阿恒:“你們怎麽都回來了?那邊呢?怎麽樣了。”

阿恒長槍掄起,在半空中劃了一道銀弧,正中一個重甲兵腦袋,將人擊落馬下:“那邊大勢已成,吐蕃軍節節敗退,正準備撤離,被祁風帶隊攔截了後路,跟二哥正成合圍之勢包抄他們。”

“好,那我就放心了!”滕子珺道,“殺他娘個痛快!”

大狗子那邊形式漸漸不妙,陳楚山正值壯年,剛剛參戰精力充沛,大狗子卻是剛從吐蕃那邊下來,又一路沖鋒,體力已經跟不上了。一個不防,被陳楚山揮刀逼至近前,大狗子急忙向後傾倒,從馬背上翻落下來。

“大狗子!”我心裏一緊,差點沖上去。

一旦下馬,大狗子瞬間被人頭淹沒,我就看不清了,但看見阿恒疾沖了上前,將高高擡起的馬蹄撞開了。

緊接著,陳楚山像被什麽拉住了,身子一歪,也從馬上摔了下去。

滕子珺本來的人馬就不少,再加上阿恒他們來援,陳楚山帶來的人馬逐漸都被控制住了——唯有中央,圍成一個圈,戰事還未歇。

我領著那個小兵,從大軍之中穿過,來到那處地方。

陳楚山被阿恒和大狗子一前一後包圍了,臉上身上都是血,一條腿貌似是斷了,角度奇異地扭曲著。他撐著刀站起來,環視一圈,突然笑了:“這場仗,終究是打完了。”

這場曠日持久的仗,從當年我爹帶領全家以身殉節,從景行止,到阿恒,再到大狗子,從河東,到漠北,再到西南,終於是打完了。

“可我也不算輸!”陳楚山仰天長笑,“我拖了他這麽多年,把他拖死了,他的兒子死的死,貶的貶,最後皇位還不是落於旁人之手,他也沒比我有能耐!”

阿恒長槍橫在他頸上,“若不是你,大周本該國泰民安,因你一人之過,數萬大周百姓流離失所,你還勾結外敵,就是罪無可恕!”

陳楚山仰頭輕輕一笑:“成王敗寇而已,今日若是我贏了,明日罪無可恕的就是你們了。”

“那你想過我母後嗎?”大狗子突然問道,“你當年屯兵預備造反的時候,可曾想過我的母後,你的姐姐,你若是反了,你讓她如何自處?”

陳楚山慢慢轉過頭去,看著大狗子,笑了:“好外甥,不管你信與不信,在得知你母妃有孕之後,我想過收手的,可是當時,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大狗子冷冷看著,無動於衷。

陳楚山慢慢松開刀把,站直了,“那你們誰來,了結我?”

陳楚山一一掃過大狗子,阿恒,最後目光落到我身上。

他那雙眼睛實則是很溫柔的,輕輕的,含著笑意的。

大狗子也看向了我,把刀遞給我:“玉哥兒,你來吧。”

我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早在十多年前,陳楚山就該死在那場謀局之中,現如今死在我手裏,也算是一個輪回了。

可我如今……應該是拿不起這把刀了。

阿恒上前,把大狗子的陌刀接過來,牽我上前,拉起我那只沒有知覺的手,輕輕搭在刀柄之上。

他從身後圈過來,掌心附在我的手背之上,慢慢擡起,抵住了陳楚山的脖子。

陳楚山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或者說是看著我那雙眼睛,輕聲道:“我唯一後悔過的事,就是逼你上了我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