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冬末的風沒有了刺骨的冷冽,多了一分春日的溫柔,風吹過江面,帶來樟鈴溪好聞的江水氣息。
鳳鉆過石澗,嗚咽幽鳴的繞上白石上的青松。
“簌簌,簌簌。”
青松微微搖擺。
顧昭回過頭,恰好對上大鱉看過來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睛。
大鱉也跟著緩緩眨了眨眼。
“你是誰。”
只見大鱉四肢微微動了動,動作緩緩的朝顧昭方向爬去,探出龜殼的頭歪了歪。
雖然是猙獰醜陋的龜皮,卻因為這動作,平添了幾分可愛憨態。
顧昭有些意外。
大鱉的這道聲音不是用嘴說,也不是用耳朵聽,更像是一道慢吞吞的聲音輕輕敲了敲她的心門,說了一句我進來了哦,然後幽幽的落下。
顧昭:“你瞧得到我嗎?”
此刻的她是風,是炁,又或是夜間灑落的一抹月色……無形亦無跡,按理,大鱉該是瞧不到她的。
果然,大鱉的眼裏有著明顯的困惑。
它晃了晃頭,接著又是一道聲音落入顧昭心裏,“瞧不到,就是覺得這裏有東西。”
大鱉有些興奮,居然有人可以和它說話!
它又往前爬了兩步,不想這一爬卻到了白石的邊緣,大鱉腳下笨拙,哎哎叫了一聲,手腳慌亂的往龜殼中收去。
眼看著就要砸下水潭。
顧昭:“小心!”
她似一陣清風將大鱉卷起,緩緩的落在水潭的潭水中。
……
“謝謝你了呀。”大鱉劃了劃水,腦袋探出水面,豆大的眼睛眨了眨。
“不客氣。”顧昭笑眯眯的應道。
“對了,我是來尋他的,他這是怎麽了?”她牽引著大鱉朝水潭中的謝振俠看去,對覆著他的大水泡不免有幾分好奇。
顧昭滑入水底,輕輕觸了觸,那透明的薄膜就像是水膜一般,摸上去冰冰涼涼,又帶著幾分軟彈。
她一時好玩,不免多摸了兩下。
大鱉拖長了聲音:“這是我吐的泡泡,我吐給你看啊。”
接著,就見大鱉微微撅了撅嘴,無數的口水泡泡被它吐出,小泡泡在水面上不斷的匯聚,最後成了一個冬瓜樣的大水泡。
顧昭的面皮一僵,隨即默默的將手收了回去。
……
那廂,大鱉自覺吐出的泡泡不能浪費,索性又多吐了一些,直至吐出一個等人大的泡泡,這才罷休。
顧昭看著水裏的謝振俠一點點的往上浮,大鱉為他換了新的泡泡,這才讓他重新沉到潭水中。
大泡泡覆蓋過謝振俠,他的面色又好上兩分。
顧昭看得仔細,視線凝滯在他的後腦處。
桑阿婆那時說了,謝振俠鼻尖有血腥的腥氣,可見是受了重傷的。
現在認真一看,還真是這樣。
只見他後腦處的發絲一縷縷的,上頭纏著幹透的血跡。
大片褐紅色血跡,甚至衣領處也有,瞧上去觸目驚心極了。
但此刻,他的傷口卻已經開始愈合。
顧昭詫異:“是你為他療傷的嗎?”
“自然。”大鱉自豪。
它可是成了精的大鱉,要是沒有幾分手段,那不是白混了嘛。
大鱉想起那日的事,還有些埋怨自己。
“那日,我行功出了點錯,一時頭昏昏,就這樣撞到老漢扔下的網兜裏了,老漢心善,再加上瞧出我是不凡之物,就將我放回了大江。”
“他行船時,我就在樟鈴溪江水中修行,他的話真的好多,一路都在念叨什麽永記的酒真香,這不是勾引鱉麽!”
大鱉郁悶的拿自己的頭咂了咂水面,繼續道。
“他放我走時,那酒囊就在我面前晃呀晃,就這樣一直晃個不停,好像叫我快嘗嘗看,是不是真的像老漢說的那般美味。”
“我自然是伸手笑納了。”
顧昭:.......
嘖,原來,不問自取還可以說得這麽清奇啊!
大鱉咂了咂嘴,回味不已。
“香,那酒是真的香,老漢沒有騙人!”
所以,它追上了謝振俠,在蝦兒島的大石頭上安寐,想著等天明了,一定要纏著謝振俠再要一壺好酒。
“我也不白要他的,謝禮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大鱉從嘴裏吐出一粒渾圓的大珍珠,珍珠漾著柔和潤澤的光暈,瞧過去便不是凡品。
顧昭咋舌:這生活在水裏的,就是豪啊!
大鱉:“不想那酒的後勁兒居然這麽大,我閉眼時是天黑,再睜眼時,還是天黑!”大鱉瞧了眼顧昭,悻悻不已,“當然,那會兒已經是隔日了。”
顧昭:......
“然後呢?”
大鱉在水裏劃了劃,水波被帶動,水潭裏一陣陣嘩嘩聲響。
“後來?”
“哪裏還有啥後來!我再見他的時候,他已經在江水裏了,頭上破了個大洞,半死不活的趴在河裏的一根大木頭上。”
“旁邊也不見他的那艘船,我只得將他帶回窩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