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喜糖

江惡劍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對幾個字產生強烈的懼意,甚至一聽到就頭皮發麻,渾身血液猶如逆流直沖腦海地沖出些許記憶碎片,那一幕幕更讓他眼前發黑,呼吸急促,想也不敢再想。

那幾個字是——量力而行。

也不知在此之前他究竟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懷疑司韶令是那方面有問題。

最有問題的,怕是他自己的腦子。

尤其,當他連臉面也不顧了,神情一塌糊塗地幾番乞求之際,回答他的皆是司韶令這一句貼在他耳廓的篤定。

——是你說的,我要量力而行,我現在,還未用至全力。

溫柔又絕情,反復撕咬他崩潰的神智。

最後他也不記得他破碎之下都胡言亂語了些什麽,只知司韶令像一頭怎樣也喂不飽的饑餓猛虎,不知疲憊地將他這條不知天高地厚的瘋狗翻弄啃噬,一根骨頭都不肯剩下。

等他再有零星意識地醒來,已是翌日傍晚。

窗外天幕遮起,整個房內昏暗無光,空蕩蕩地映出他獨自蜷於床間的寂靜,以至於他在稍微遲疑片刻過後,擡起酸累不已的手臂,率先摸上頸間。

觸及那仍與皮膚緊貼的溫暾頸圈,才確信一切並非夢境。

司韶令的確還是他的主子。

而記憶盡數回籠,他面紅耳赤間自是不敢再過於仔細回味,只以粗糙指腹緩慢而小心地又摩挲許久,才算是大致摸出了頸圈前方所連原是一把形似如意的小鎖。

只不過正反兩面似乎都雕刻了紋樣,由於緊懸在頸前,他如何努力也看不到。

刻了什麽?

而在屋內掃視一周,正欲借銅鏡來看個清楚,誰知他毫無顧忌地一躍,落地的刹那,自腰腹往下抖得根本由不得他自己控制,徑直摔坐在地上。

腦中霎時閃過那些被司韶令肆意掰作難堪的姿勢,江惡劍不怎麽自在地往後方揉了幾把,不願承認令他起身如此艱難的緣由,是縱欲過度,而非重傷。

也在這稍作緩和間,他微一停頓,擡眼看了看,見仍四下無人,低頭飛快地扯開袍子看去。

果然最先入眼的,是身前遍布觸目驚心的齒痕與青紫,尤以胸口附近最為壯觀,包括一道道用力掐揉留下的指印,在他驟然緊繃下扯出細微刺痛,比那些猙獰舊傷的感覺還要清晰無比。

卻視線未曾停留太久地將這些景象掠過,他徑直往下翻開,頭幾乎要埋進腿間,緊盯著最裏面那一層布料,並在上面來回摸索。

想到並不是睡意朦朧之下的幻覺,此刻裹在他身下的,的確是他偷來的那一條司韶令的褻褲。

在滿身泥濘被司韶令擦拭之後,司韶令親手給他穿上。

想來是在此之前那褻褲從他顛簸的懷裏掉出來,咫尺之遙,他卻無論如何也無力撿起,眼前糊滿的水霧再也忍不住地滾落下來,被司韶令看了個徹底。

竟大發慈悲地真的送了他。

且將司韶令的貼身衣物捧在手心的感覺,與這般直接穿於身上的羞恥與滿足,意外的無法比擬。

就好像他從裏到外,再無一處是屬於他自己。

便在這短暫的走神間,江惡劍鬼使神差地又朝那綿軟布料試探地嗅了幾下,果真隱約可捕捉到上面殘留的絲縷冽香,讓他忍不住地深吸了一口。

而後終於心滿意足地扶起經此大幅度動作更加僵痛的腰。

一擡眸,卻看到赫然三道身影不知何時停在眼底,正無意識揚起的淺笑僵在了嘴角。

硬著頭皮將視線再往上挪去,無疑,回來的是司韶令。

還帶來了多日未見的厲雲埃,以及正笨拙在小胳膊裏挎了個食盒的江子溫。

卻顯然也沒料到江惡劍會有如此舉動,不止厲雲埃本就沒什麽波瀾的眸子更顯僵冷,連同司韶令也無聲看他半晌,面容微怔。

唯有江子溫不明所以,見他坐在地上一臉慌張地合上外袍,還以為他方才埋頭藏了什麽,笑嘻嘻地放下食盒,直奔他撲去。

嚇得江惡劍手忙腳亂將袍子束緊,兇巴巴朝她一瞪,生怕被江子溫看到那滿身不好解釋的痕跡。

哪知隔了這麽多天,江子溫倒還認得他,不僅絲毫沒有懼意,反而在祁九坤那裏養得更活蹦亂跳些許,頂著他的兇光,一雙小手隔著他的外袍找來找去。

直到江惡劍局促摸出一團皺巴巴的紙包,一股腦塞給她,又將她遠遠推離自己,才終於讓她停手。

只見她蹲在一旁興奮打開紙包,然後愣住。

因為紙包裏空空如也。

原本包裹著的余下幾顆糖瓜,已在昨夜司韶令發現時,逼著江惡劍全部吃光了。

思及此,江惡劍不自覺地耳尖發燙,自是由於司韶令喂他吃下的方式花樣百出。

而沒再繼續深想,一眼看到江子溫應是聞到了紙包內裏殘留的糖瓜甜味,竟就捧起來欲舔上去,江惡劍再顧不得四肢酸軟,眼疾手快地搶了下來。